“我看到了他们,那么憔悴,本是上了年纪的脸苍老了许多,无奈、煎熬浮现在他们脸上,我恨不得冲出去杀了那些人再自行了断,我没有。我爹娘握住我的手,一声声‘好好活下去’让我好心痛。而后,他们居然跟我说我真的不是他们亲生的,那些肮脏的人说他们是前朝余孽也不是污蔑,我刹那间以为自己听不懂人话了,我以为的真成了假,我以为他们说的假成了真,这世界一下子颠倒了,我不懂是非了。”
“我来不及缓过头,恍惚地听着他们的嘱托,让我忘了他们,让我照顾好自己,让我等一个人,让我守护好玉佩。我不知道这几件事我能做到几件,忘了他们,十年的亲情怎么忘;多久才能等到他们嘱托中的人,我等得到吗;连玉佩也不在我身边。我就只能这样恍惚地听着……”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到这的,模糊中又闻阵阵梨花香,如一剂贴在心口的药,清甜、温暖。原来他一直在我身边……在我身边,我很安心。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放下心防想要依赖他的吧。”
“满身的疲倦,压着透不过气,我也有埋怨过上天,给了我就给吧,为什么还要一件件又收回去。到最后也只能屈服,浑浑噩噩,眼中像是没有美好的,烦躁不安,每天醒来都是吃力的。”
“后来,我在一晚中从房中出来透透气,恰是一舞刚起,绵绵的曲调委婉不折,不哀不怨,平淡不惊,听来如痴如醉,又正是清风送荷香,一切都是淡淡的。在夏夜中淡淡的,虫鸣皆是,唯有他在在平寂中激起千层波澜。我看到他在那座白玉台上跳舞,跟在眼前一样,伸手就可触到,你却不忍心打扰。”
“他跳得极美,该是没有人可以媲美,纵使后来他们说我跳得比他好,可我觉得依旧不如。他穿着一身湖蓝色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每一次转圈都要飞起来一样,高洁神圣,突然间,觉得他离我好远,就好似……好似,下一秒,他要抛下我飞升了。不要我了,他最终还是不要我这个麻烦精了,连见我一面的不肯……真是绝情。”我偷偷撇过头打量,她就静静地蹲坐在树后,梨花凌乱落深泥,沾尘埃,落定,悲至底。
“我当时看痴了,有惊艳,有敬佩……还有骄傲,骄傲什么我也不知。于是,我求他教我,他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我跟他更近了,更加依赖他,总是不自觉地寻找他的身影,我开始困惑了,这只是依赖吗,我只想依赖他吗?”
“与此,我发现明明我们那么亲近,却一直看不透他,我直觉他总藏着事,不与我说,不与任何人说,一个人憋着闷着。他明明很累。眸间总带着疲倦,定定地盯着你,让你觉得他有许多话要同你说,最后还是只剩下沉默,沉默到你怕了。”
“有一次,他喝醉了,在这棵老梨树下,疏影斑斑,白玉的面容,我觉着自己也是喝醉了,居然对他有了不该有的想法。红了半边脸,风吹,我不敢想了,那时,我们可都是女子,在这风雨场所,靠卖笑欢颜存活的浮萍,或许永无明日,一辈子要在这肮脏的地方孤独终老。”
“被自己惊到了,我撑着身子把他送进他房里,看他静静躺着,好比一朵梨花,不艳不弱,清雅不俗,明丽不傲,静静开绽,心想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妙人,美到无可挑剔。又想到她对所有人和蔼可亲,而我满身戾气,不免嫌弃自己。”
我正好目光触碰到承欢额上的红莲,悠悠辨析:“他像梨花,你像红莲,一江梨花浸红莲……”
“红莲?”她抚了抚额头,细声感慨:“这是他画的,我与玉秀姑娘争执被磕伤了,磕在了石尖上,大夫说没撞傻就是大幸了,伤口还是会留下疤的,他急了,她们说就差把玉秀送我面前磕个五天的头赔罪了。我心里甜滋滋的,甜到表露在脸上,他更急了,翻遍古书,找到这个办法,用的是最好的朱砂,还说什么‘欢儿就得用最好的’,说这话时,他的眼里像埋了星碎亮闪闪的。画得很漂亮,这里的姑娘笑说把我画活了。不知他是否也给那姑娘画过,可能为她做过更多。”
“不说这个了,姑娘想听的故事可跑偏了。”
我无话,满树梨花风吹落,美人泪入泥,梨花半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