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里的日子过着乏味,却也无任何消遣事项,只得日日打理花草,读读闲书。望着门前的槐树依然死寂沉沉,心情也只是讪讪的。
“今儿天气爽朗,小姐怎不出去走走?”
我懒洋洋地瞧了来人一眼,如英这丫头虽然跟着我时日不多,却知我脾性,凡事做得都恰到好处,不招我烦。想来当时招她进来也是极对的一件事。
百无聊赖地拨了一番迎春花的枝条,不胜枚举的花儿压得枝条垂耷耷的,真丑。
“小姐我也是懒到头了,现如今连多迈一步都觉得有些气匀不上来。”
听到这话的清扫丫鬟们噗嗤一声都笑开了。被我瞪了一眼,硬是憋住了笑,也都憋得脸色通红。
只见半梅在前院里拨弄前日里晒下的一簸箕豆子,说是趁着天气好,把我这一年要吃的干货都储备好。她还是多年如一日地亲自处理我的吃食,阳光甚好,照得人心里暖暖的。
倚在备好的藤椅上,见到一个小丫头怯生生地站在半梅身旁,却是一丝不苟地帮着忙。我托着腮眯着眼看她,也不见她有所反应,只是专注地处理手上的豆子。
如英倒是有些惴惴不安,道:“小姐,我妹妹这两日都跟着梅管事打些下手,就是怕闲在院里……。”
我挥了挥手打断她,只是朝不远处招了招手道:“时临,过来。”
这小丫头先是吓了一跳,抬头望了半梅一眼,半梅点了点头,她才朝我小跑过来。
立于我眼前的她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个头还没有我高。经过几天的休养,原是苍白的脸颊上也渐渐有了些红晕。犹记得第一天见她时,那瘦如枯槁的小脸着实让我心惊。
“多大了?”
“妹妹九岁了,肖虎。”如英听罢立即回我。
瞪了一眼如英,我问的你妹妹,何时让你多嘴了?如英这才低下了头,不敢再说。
“回,回小姐,奴婢今年九岁了。”嗓音清脆,十分好听。
我站起了身,走得离她更近了些,只见她的手指不安地攥着衣角,右手里还紧捏着几个忘记放下的豆子。
“你姐姐曾读过书,你呢,可还识字?”
前两日那牙婆子便找人传报了这两姐妹的身世,父亲曾是楚州山阳县的教书先生,因探访寻亲北上东都。路途遥远,她们的父亲途中病故,她们则是被人贩子一路带到了这里。
“姐姐学得多些,时临只认得几个。”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见她只是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却在心底笑开。她的性子讷讷,虽不如她姐姐那般机灵,但处事谨慎,做事专注。听半梅说,她对处理药草也颇感兴趣。
“过了午时就让半梅带你去书房里拿几本医术瞧瞧,今后每日都得研习这些药草,每过几****便会找人测你,若是背不出来,我便拿你姐姐是问。”
话尾将落,半梅便忍不住插嘴道:“天可怜见的,小姐能别再威逼利诱这两个可怜的小丫头吗?”
我只懒洋洋地闭着眼,任由阳光洒在我的脸上,说:“这不叫威逼利诱,这叫赤裸裸的威胁。”
半梅只得无奈地摇头,在我身侧的两个丫头也只能低垂着头不敢多言。
“这府里是越发安静了,平日里歌舞升平的季淑阁如今也没了动静。”半梅却突然提起了季淑阁的事项。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对季淑阁如此关心也是因为对那个小丫头动了恻隐之心。只不过如今季淑阁不同以往,人人避之如蛇蝎,她只是略微担忧莺时的处境。
虽说对莺时的境况我并不是太过在意,不过作为无事的消遣也是不错的选择。
“闲来无事,这天朗气清的,不出去走走还真是辜负了上天的一番美意。”
如英见我肯出门也是一喜,正准备给我拿上一袭梅红的披衣时,我皱了皱眉。平日不见客的时候,我喜欢院内的人都穿得花红柳绿的,因为娘总喜欢见到孩子们衣着鲜艳亮丽,也算是我平时的小癖好。而现在……不妥。
转而让如英给我取了一件素净的月青色襦裙,摘了那些琐碎的小饰物,仅是随意绾了绾头发以一支梅花簪固定住,未施脂粉就以一个长姐的身份去探望探望我这个年幼的妹妹。
一出院子,我便直截了当地朝季淑阁的方向走去。如英却是有些疑虑,只道:“小姐这是去季淑阁?”
见她眉间的不解,我只笑道:“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在你家小姐的身上,这横行跋扈之名可不是乱冠的,你只管跟着便是。”
穿过一条小道,不一会儿便到了季淑阁。刚到季淑阁,便觉得清冷异常。往日里季淑阁总是最热闹的,常有丝乐声传出。而如果爹爹身无要事,便总能在季淑阁寻到他,可见邹氏平日里的用心。
站了一会儿无人接应,如英正想进去找人通传,我压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姐妹叙旧,何来通传的道理?直接进去就是。”
进到内室,也是一阵阵的冷意。看来府里某些知眼色的人这些天里也给了四小姐一些苦头。不悦地皱眉,这不大的府里难道还效仿宫里的规矩?再大的仇怨也不该拿孩子的冷暖出气。
吩咐如英将石清寻来,我一个人走往内室。
多日前这里还是一派升平的景象,现如今却成了这副荒凉的模样。从小莺时便嗜舞,爹爹也乐于培养,才六岁的她靠着娇小的体格能在壮汉的掌间行掌上舞,曾在家宴中大放异彩。爹爹为她建了偌大的舞房,季淑阁有三分之一的地盘都划给了舞房。而如今,邹氏被逐,沈老爷也不在府里,唯一的两个依靠都失去了,也难怪这季淑阁会是这番模样。
我放慢脚步走进内室,越走到里边越发阴冷,走到头时发现里边空无一人,却见有人影晃动,侧过头才发现莺时正倚靠在窗边的一张斜倚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