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上前敲门,一位老管家开门询问,莫问不答话,拉着夏寒硬闯。偌大的院中有三十来人正在练功,便有人过来阻拦两人去路。莫问让夏寒站到一旁,随即挥了挥衣袖,夏寒什么也没瞧见,阻拦之人已飞了出去。然后三十来人朝莫问扑来。再然后三十来人躺在了地上。莫问继续往里闯,大堂门口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此人四十上下年纪,生得有些矮胖,目光十分凌厉,手里还拿着一柄短枪。莫问退后一步,与此人拉开逾五丈距离。紧跟着两人一动不动,开始遥相对视。对视了约盏茶光景,此人忽然端枪朝莫问刺来。
夏寒只觉眼前一花,那人手中的短枪竟在转瞬间消失不见。但凌厉的劲风袭来,割得他脸上生疼,而莫问兀自岿然不动,只衣衫被吹得鼓胀。那人飘到莫问七尺前,短枪再度凭空出现,离莫问眉心不过半尺。眼看莫问就要命丧黄泉,场内忽然白光闪耀,一道白练自高空中如苍鹰扑食,直击在对手短枪的枪尖之上。对手飞出的速度比他冲向莫问的速度更快,待其摔倒在地,这才传来沉闷的雷鸣。那人艰难地站起身,脸已变成了黑炭,头发亦烧得焦枯,但他瞧向莫问的眼中多了几分敬佩。先前被莫问打趴下的三十来人中,此时更有不少对其有顶礼膜拜的冲动。
天,忽然下起雨来。
文泰十一年十月初三,莫问成为关蒙侯家门下宾客,而夏寒则是生平第一次见识到奇术。
自打莫问开始为侯家效力,叔侄俩的日子便过得更加富余。夏寒后来得知关蒙侯家乃是西北地界响当当的大门阀,其族内约有二十余名至人。夏寒弄不清楚何为至人,但他清楚莫问是至人,至人会奇术,远比武者来的强大。不过到了夏寒四岁那年,莫问从侯家请来一位武者,开始教授夏寒武技。
夏寒尽管不十分情愿,却因叔叔交待,仍学得很用心。武者首先教夏寒一套入门功夫,名曰“一字拳”。武者先打了一遍,叫夏寒依葫芦画瓢也打一遍。夏寒从其所言,一趟拳打下来,竟只有七个动作稍有错漏。武者异常惊讶,又将“一字拳”从头演练。夏寒再次试过,已是学得分毫不差。此后三个月,夏寒除继续跟随莫问认字之外,便是日日练拳。这日武者突然向莫问请辞,莫问相询之下,武者这才尴尬言道,已是教无可教了。于是莫问又从侯家请来了一位武者,这位武者的武技不知比先前那位高明了多少倍,是整座关蒙府排得上号的大高手。可夏寒亦只跟其学了一年,这人也向莫问请辞,理由与之前一般无二。于是夏寒学了三年武技,整整换了六位武者教导。
在这三年间,莫问几乎每隔两三个月便会外出一趟,时间有长有短,每次回来后在侯家的地位就会有所提升。三年之后,俨然已成为侯家的入幕之宾,与门阀中排名靠前的至人平起平坐。至于夏寒的武技,已练得出神入化,整座关蒙府能与之一较长短的武者屈指可数。
夏寒对实力提升之快有些茫然,便向莫问求教,“我能练好武技倒也罢了,为何功力也进步神速?”
莫问挤出个难看的笑容,答道:“因为你是至人。”
夏寒恍然大悟,又问:“至人与武者有何不同?”
莫问又答:“至人与普通人相比,只体内多了样脏器,名曰泥根。至人不同于武者,武者飞檐走壁,艺业无双,但在普通人眼里,远不能同至人相提并论。武者再厉害,也只是人,而至人在老百姓心目中等同神明!”
莫问见夏寒仍有疑惑,继续道:“泥根藏于丹田深处,起初就像一段根茎,渐渐如植被般发芽成长,最后在丹田内形成参天大树。泥根的树冠,会在至人背部形成投影,起初是月牙形,最终则变得如一轮满月。于是,至人界便将泥根的成长期分为了五个阶段,分别是:新月、娥月、弦月、凸月和望月。新月境是至人窥探奇术的初始阶段,而望月境则是至人的圆满阶段。到了那时,就算是最粗浅的奇术,望月境的高手信手拈来,亦是威力无穷。只不过像这样的高手万中无一,十年中都出不了几个。”
“泥根的出现亦分两种情况,一种是打娘胎里便有,被称为先天泥根;另一种是后天际遇形成,被称为后天泥根。而你,便是先天泥根。通常情况下,先天泥根得天独厚,但世事亦无绝对,某些后天泥根通过修行成长,也有机会站在至人界的顶峰。”
“至人同武者一样,可以修炼武技,并且事半功倍,但我们之所以能完全压制武者,凭借的则是奇术。奇术一出,神鬼莫测,任你武技通天,也只能俯首称臣。”
夏寒终于了然,再思索片刻,又道:“我何时可以修炼奇术?”
莫问道:“你今年满六岁,已进入修炼奇术的最佳年龄。”
“那叔叔你何时教我?”
莫问笑而不语。
每当看到叔叔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夏寒就恨不得跳起来扇其两巴掌,但他每回都艰难地忍住了。
夏寒修炼奇术的心愿没有实现,莫问却给他带来了另一桩好处。莫问在侯家交了位朋友,姓殷名沙平,殷沙平有位爱女,方满八岁。殷沙平喜爱夏寒,便主动找到莫问,想与其结成娃娃亲,莫问自是欣然应允。不几日,莫问带着夏寒,提了些厚礼去殷家拜访,殷沙平则携家眷大肆宴请叔侄俩一番。夏寒年幼,不知娃娃亲为何物,殷家小姐倒见过几次,印象不深,只记得不爱言语,两人很难耍到一块。不过,自当日开始,两个小孩儿见面的次数变得频繁,关系亦在不知不觉中好过从前。双方长辈看在眼里,自然是大尉其心。
过了两个月,莫问于某日忽然将夏寒叫到大堂中。大堂内不知何时在地上铺了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中间是个泛着青光的金属圆盘,金属圆盘有七个分支,延伸了约四尺远。每个分支的末端又均有个小圆盘,而只有一个圆盘中放了一支含苞待放的金银花、一块黑铁和一抔黄土。莫问命夏寒站在大圆盘上,开始像武者那样运功。夏寒依言照办,独自立于圆盘中央。约莫两柱香时间过去,莫问又命夏寒睁开眼睛。夏寒瞧向四周,首先见放有物品的小圆盘内,那株金银花已然盛开。而在物品的上方,竟然出现了虚影,似乎有阵狂风正在肆虐。再瞧其他圆盘,在其中两个的上方,也出现了虚影。
正南圆盘的上方,时而出现一双眼睛,时而出现一张嘴巴,过得不久又好似有道人影闪烁。东北圆盘上方的虚影更为玄乎,里边的场景不断变化,刀、剑、锤、斧、枪等兵器交替出现。
夏寒朝叔叔递过去询问的目光,莫问则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然后撇下在风中凌乱的夏寒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