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内室薛姬已经睡了。薛青山今日开特例批准她们俩同寝,在他看来或许她们今生不能再相见了。小小的萧月不懂得其中的道道。她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细的瞅着小姐的面颊。她怎么能不回来呢,此去必定万分辛苦,可为了今后能站在小姐身边以一个强者的身份,她必须去。她拉上了淡紫色的罗帐,还没来得及钻进锦衾就被一只小手拽住了。
“小月,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你怎么在我的闺房里。”薛姬揉了揉朦胧的杏目,看着神情低落的萧月。虽然小小年纪但冰雪聪明的她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她见萧月之是低头不语又接着说:“是不是你父母来接你回家了?”
听到父母两字,萧月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一直不想去回忆父母在大火中丧生的场景。可悲情自古以来都是抱团而行的。如今就要和相处如姐妹的小姐分别了,父母也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中了,她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做女孩子不愿意做的事。薛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握起了这泪人儿的小手:“不哭,不哭,乖。”
萧月终是咬唇止住了眼泪,坚定的对薛姬说:“小姐,等我学成归来就能保护好小姐了。”
“我等小月回来,会一直等哦。”余音未落薛姬就拉起萧月往庭院里跑。月光下,两个孩子洁白一身,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花径间尽是绿色的小星星,还在飘飘落落的起伏跌宕。“看,流萤。”薛姬压低了声音,生怕吓走这些美丽的小生灵。一阵风过,百花芬芳阵阵扑鼻,流萤也随着风吹草动而漫天飞去。一瞬间天与地之间全是艳绿色的星星点点,配上天际的一弯明月何尝不是一个繁星夜晚。
两个小女娃子被这壮观的场面给看呆了。久久之后,萧月捏起了身边的两只萤火虫,分装在两个小药瓶中,晃了晃说:“小姐,这个给你。小月不在的时候,有它陪你。”薛姬接过萧月递来的瓶子,眯着眼睛看去,瓶中果然是悠悠绿光,她高兴的笑了起来。可谁知数日后,落单的萤火虫再也没有勇气亮起迷离的绿光,被薛姬遗忘在房间的角落里。只到多年后才又被故人拾起。
“清风先生最近可好。”想到要离开这很久,很长时间见不着她的另一个恩人清风,她多少有点失落,提到清风她总是想到黑暗中那坚定的眼神,也想到了被他紧紧咬着的唇,小小年纪的女孩也不自觉的红起了脸。薛姬把玩着手中的小药瓶说;“他呀,把我哥哥给他的绸缎庄卖了,开了药铺。”她撇了撇嘴,自从绸缎庄给清风后,漂亮衣服少了不少,她能开心吗。可再不情愿也还是在萧月的纠缠下帮不识字的萧月写了一封辞别信给清风。
清晨的阳光照亮了离别的序章。她穿着单薄的布衣,腰带系得紧紧的。临走时,她拢了拢薛姬的被子,卯时初刻薛姬还继续在梦见中排行,却不知身边的人踏上了他乡的行程。静坐在马车里,透过朱红色的车窗,战乱时节一切都那么萧条,哪怕是这国都宁安。各种流离颠沛的人扯着粗布麻衣垫在地上就睡。放眼望去,一个俊俏的身影骑着黑色的良驹迎着她的目光逼近。在两个人靠近的那一刹那,她认出了是清风,可惜围布所遮,他并未看见她,只留给了她一抹背影,朝她相反的方向驰去。相交的两条线,就这样在一个交点过后,渐行渐远。他这是去哪,这么早就动身了,昨日写的信他肯定没收到。回来后我还能看见他吗。小小的心里起着丝丝波澜。可同在一个车内的是惜字如金的七娘,自是不会回答她这些无聊的问题。七年一路上都是半眯着凤眼。青山交代她,人必须安全送到。送到就回程,她自是不敢耽搁。
“坏了,付财主还有五十两诊金未付给我啊。”清风猛的调转马头朝西街。这个财迷怎么能在债务未收回的情况下离开这里呢,何况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收完诊金已是晌午时分,知了儿爬在梧桐树荫里只喊着热,烈焰般的夏日把大地照得金灿灿的,清风喜欢金色,虽然热了点,但还是打心底的喜欢着。抬头望去,金色的光晕下立着个小小的人影,他放慢了马的速度。还未近身,几个壮汉挡住了他前进的方向,壮汉厉声喝道:“见着薛小姐还不下马。”
“薛,薛小姐,是不是您府上有人生病了。不过很是可惜啊,清风哥哥今天便要离开宁安.。”还未等清风把话说完,薛姬就抬起了头,满脸尽是泪眼婆娑。她拽起一个粉色的锦囊塞到了他手中。清风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情况,就只见薛姬和壮汉一行人已移到了他视线的远处,和地平线交成了一条线。
数年后,清风无意间看见了那日被他胡乱塞进行囊中的粉色锦囊。当时急于赶路未来得及研究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薛府可是巨商之首,想到这些他迫不及待的扯开了柔软的丝带。打开锦囊后,里面并没有他所向往的奇珍异宝只有一个一封帛书和一个药瓶,那药瓶还是他曾经留在薛府的。帛书上清秀的小篆写着:
“清风先生,多谢您再次赐予我可贵的生命,我会好好爱自己。也请您照顾好自己,若能再相见,定当报答再生之恩。”
“小鬼。”见文如见人,清风想起了那个端庄优雅,冰清玉洁的小丫头竟写这些摸不着头脑的东西给他,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觉得有些好笑,再拿起朱红色的小药瓶看了看,里面的萤火虫早已僵硬,再也不能焕发出当夜那迷离般的忧虑了。他又摇了摇头,眉心微微皱起了个小拱。东西不能浪费,从此以后他用这个瓶子装起了稀罕的药材,千年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