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我的房间霉味太重不能住人,我不明白霉为什么只缠上我的房间而且只有妈妈才闻得到,但我看到康拉河倚在自己房间的门口,一脸幸福的看着我。
妈妈把他们的被子抱一床上来给我。她说:“你们姐妹两好好处一晚,不要惹是生非,不要计较鬼喊,不要着凉,关好窗子再睡!”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给我们关上窗户,又反反复复查看有没有关牢,临走前又给我们拉上窗帘。
“要喝水的话就叫我,我给你们送上来!”
她仿佛还在留恋似得,头卡在门缝里依旧反复叮嘱着。
我不说话,康拉河却一直笑眯眯的点头,不住的说:知道了,妈妈,知道啦!妈妈哎!
妈妈走了以后,我就坐在康拉河的书桌前,翻看着一本冷色调的小说,唯美的封面上飘满着樱花,男女主人公面对面伤感的站着。那女孩的神情就像今天突然站在我面前的康拉河一样,仿佛精灵,仿佛遇见了前生。
康拉河在我的背后整理被子,我们的背不时摩擦到,穿着单薄的我们彼此都感应到对方的体温,她的身体触的我毛毛的,我很快不自在的移了开去。
“那本小说你不是看过的吗?我看的哪一本书你不都要看看。”
她又开始发挥她的本能了,力所能及的嘲笑我,但我尽量冷着脸,假装根本不受她的影响。
我又想起今天爸爸打我的三巴掌,心里更是火了,冷漠的甩开那本书,气冲冲的朝床边走去。
我一把推开她,鞋子一蹬,就缩进被子里。
我没看到被我推开的康拉河的脸色,只听到她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默默的走开了。
我从被窝的一个很小的开口往外望,看到她站在窗帘前一动不动,好像在观察面前飞来飞去的飞蛾,又像是,只是魂不守舍。
终于,我赤脚走了过去。我一把拉开她面前的粉红的犹如叠嶂的帘子,接着哗啦一声推开她面前的窗户。几乎同一时间,一阵夜的微风拂动她的发又拂动到我的脸上来。
我们并排站在窗口,天上几颗明亮的星星飞越了一片又一朵云,那些云即使是夜里,也看得到。
她说,在我们身后一定有一轮明亮的下弦月。我对下弦月知之甚少,她又说,肖莉,我们到那头去看下弦月。
地上像是落了白霜一样闪闪发光,她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一会儿低头看看月的光,然后就无声无息了。
她蹑手蹑脚回到床上的时候,就像身边没有我这个人一样,她的眼睛里仿佛什么也看不到,虚无缥缈的让我感到害怕。
明知道她不会再回到窗口了,我仍旧守在那里,终于背后的床上传来她轻微的呼吸声的,我看到她所说的那轮下弦月也慢慢的移到了我们的面前。
没有听妈妈的话关上所有窗户睡觉,反而是拉开了全部的帘子。那一轮月亮就把她无私的银光通通倾倒到我们的房间里来,倾倒到这个睡在温暖的被窝里依旧瑟瑟发抖的我的姐姐的身上。
我本来不流泪的,可是,听着她不通顺的呼吸声时,我流了一点,再到后来我关上窗子,只拉开窗帘,她依旧辗转反侧。我不知道她刚得这个病时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离得她很远睡觉,不想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就算她睡着了看不到,也怕这个样子出现在她梦里。
然而我失算了,就像一开始一样,从来都是她做出选择,她很快靠近到我的身边来,并紧紧的搂着我的脖子。
梦一样的夜晚,我和她面对面睡着,就仿佛我们还是小娃娃,还是十岁以前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窗外响起一两声不相宜的黄雀的叫声,打破了我久久凝望她的眼神,然后一个晃神,天就大亮了,而我根本不知道这一夜自己到底睡是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