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幽开始带着我频繁出入暗夜殿,并告诉我密令让我自由出入禁地看秘籍练功。刚开始其他弟子并不赞同夜幽的做法,但顾忌我是修罗国的太子所以没人敢吭声。我悟性很高,武功一日比一日高强,两年之后我已经超过了夜幽和暗夜殿内所有的弟子。除了暗地里监视着父皇和朝廷的动静,我也掌握住了暗夜殿的主权,夜幽在其他弟子眼里只不过是挂着名号,却无实权的君座而已。所以在夜幽宣布我成为暗夜殿的新君座时并无任何人提出异议。不单单是因为他们和夜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还因为我答应他们在助我坐上皇位之后替他们一一报仇。
当今太子兼名镇江湖的邪教暗夜殿君座,我应该是开国以来最叛逆的一位太子了吧。朝中官员都不满我的做法,认为我是准备谋反篡位。但不出一个月,朝廷之上无人再敢多言,因为那些多嘴的官员全被我暗杀了。父皇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的很。这是我对他的警告,告诉他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柔弱无助,孤立无缘的夜陵澈。他来寝宫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多,脸上的表情也一次比一次谄媚,我看的想吐,那张肥肉横生的脸我恨不能用刀子将他划烂。可夜幽告诉我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时机开始慢慢成熟,因为父皇对我的畏惧让我掌控了朝中大权,朝廷中的官员因为我的赏罚分明也渐渐从心底接受了我。父皇连着几日病重,我决定深夜潜入父皇的寝宫杀了他替母后报仇,但夜幽拦着我死活不同意我去。她认为父皇病重之事定然有诈,我听不进去,与她大吵一架后生着闷气回了寝宫。深夜,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去了寝宫。结果却如夜幽所说一样,父皇竟招了精兵暗中准备行刺我!顿时刀光剑影,兵器碰撞声响彻整个寝宫。黑暗中有人放暗器射我,我被十几人纠缠着并未察觉,忽见一黑影飞至我面前替我挡了那把暗器,并一同加入了战斗。看那黑影的身形与招式,我便知道她是夜幽。消灭了精兵,见夜幽伤无大碍,我逼迫父皇吃下蚀心断肠虫,看着他因为痛苦而狰狞的模样,我如同当年他嘲笑我与母后一般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心却渐渐被揪紧,母后的泪,那般苦涩的滋味又涌上心间。父皇驾崩,第二**便登基,改号“幽澈”。夜幽一直不同意我改的年号名称,但我说这份天下是她助我拿下的,若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坚持了好久她才答应。
沧月那边的暗哨弟子回报,若心生了一对龙凤胎。我派人送去贺礼,想到百花宫宫主总是暗算若心那一群人,生怕她与孩子们出意外,我又遣苍煌混入沧月皇宫当侍卫,暗中保护若心与孩子。是夜,我坐在寝宫内扶眉沉思。从当初踏进黑魂殿见到若心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中便留下一滴温情,还有若心那抹不去的笑魇。我爱她,可她爱的却不是我,是白念梵。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喜与悲都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是呵,我有什么资格得到那样纯真而美好的爱情?我只不过是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鲜血的暗夜殿君座罢了。名镇江湖有何用,她的一颗心永远不属于我。
“国君,这么迟了还不睡吗?”
我抬头,夜幽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旁。她已经换回女装,长长如玛瑙的黑发散至腰际,身上的异香似乎比平日里更加浓烈,煞是动人美丽。
“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是想颜若心么?”
“恩?恩。”
对于夜幽,我从不隐瞒任何一件事。夜幽忽然苦笑起来,我疑惑的看着她。她摆摆手转身准备出门,跨出门槛时她低声说:
“既然是想见,明日就启程去沧月见上她与孩子一面吧。”
正想说些什么,夜幽忽然捂住胸口朝后倒去。我吓的不轻,飞身将夜幽抱进怀里。胸口上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刺痛了我的眼,一如母后那苦涩的泪。顾不得男女之间的忌讳,我抱她去了我的床榻,解开了她的衣裳。她通体雪白,白的透明像是要消失了一样。胸口的血不断溢出,我用手拼命紧按着,却无法让它停止住。夜幽抬手按住了我的手,凄楚的表情让我心痛。
“别,别再运功了国君。我……那日的暗器上抹了银蝎的毒,现在毒性已经蔓延至全身,没救了。”
银蝎,修罗国毒虫之首。中了银蝎毒之人也会如银蝎白通体雪白,若毒性已经遍布全身,数时辰后无救暴毙。夜幽替我挡了暗器,明明身中剧毒却为了不误我登基大业而隐瞒了下来。我用沾满鲜血的手将夜幽拥进怀里,把她的头紧紧的抵着我的。她的身子冰冷,已经没有了热度。
“夜幽你这个笨蛋!为何中毒了不告诉本座!傻瓜!笨蛋!”
仿佛是听懂了我责怪中的心疼,夜幽淡淡的笑了。她伸手抚着我的脸,双眸静静凝视着我。
“国君,从你将我带进宫的那一刻,我就是你的人了。我发誓过无论怎么样都要忠于你。现在终于替你完成大业,夜幽就算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笨蛋……你不是喜欢本座吗?喜欢的话为何不留在本座身边,侍侯本座一辈子?”
抓着她颤抖的纤细的手,我心疼的想哭。她是我的神,她是我生命中不能缺少的女人,和颜若心活在我的心中截然不同的位置,但地位却是同等的重要!如今她要离去,我怎么能接受,怎么能接受!夜幽的眼神黯淡,只一瞬她又盈盈浅笑。
“国君爱的是颜若心,夜幽没有那种好福气。夜幽只要能看着国君,伴着国君就已经心满意足。”
“夜幽……我……”
“国君别说话,”夜幽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再说话,“外面夜色好美,抱我出去看看好不好?”
我沉默,点头抱起她缓步出了寝宫。难得的乌云散却,星光闪烁。风吹起我的衣摆,安静的心酸。夜幽把脑袋静静埋在我的怀里,睁眼看着星空。
“国君,记得不记得小时候,你常常带我出来看夜空。”忽然夜幽声音柔如夜风的说着,“你说,如果一生能在修罗国看到百次的星光之夜,下辈子就会投胎做个幸福快乐的人。咳咳咳……”
夜幽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我心疼的抱紧她不想让她再说话,她却不依我继续说了下去。风一阵阵吹过,将她的话和她一点一滴消散的生命带去了很远的地方。
“可是夜幽只看到十次,哪怕下辈子不能做幸福快乐的人夜幽却也很满足了。因为每一次都有国君陪在身边,就连这最后的一次,国君也在我身边。”
夜幽就这样说着那流过的岁月,沉淀下的回忆原来全都深刻的烙在夜幽的心里。我静静聆听,直到夜幽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低头看怀中的她,她依旧保持着微笑看着我,只是目光涣散,我知道她要走了。
“夜幽……”
“澈,我爱你。但愿下辈子,我的幸福,便是能,与你永远相爱的,在一起。”
本放在我胸口的手顿时垂下,那好看的眼睛缓缓闭上,不能再多看我一眼。夜幽身上的那股异香忽的随风而散,再也无法追寻。我怔怔的站在原地,双手抱紧她瘦弱冰冷的身子。第二个喊我澈的女人,我的神远离了我的生命,我心中那一方幸福与安宁,瞬间灰飞烟灭。我回寝宫里替夜幽换了一身漂亮的青衫,随后飞身抱着她去了暗夜殿。守夜弟子见我失神的进来吓了一跳,不敢多问只是颤颤的行了礼。抱着夜幽去了禁地,禁地里还有一处密室,我开启机关走进去关上了石门。
密室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池清冽的冰泉。传说死人的尸身放进泉中,能永远保持着原来的容貌。我替夜幽理了理头发与衣裳,看着她安静的模样心里隐隐作痛。吻了吻她的额头,一松手将她放进了冰泉中。夜幽沉入泉底,仿佛沉睡的一尾鱼。
“夜幽……累了呵,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