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皇宫,我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夜幽的屋内。她身上的那股香还残留着,让我恍惚之间觉得她还活在我的身边。起身走到她的床榻边躺下,闭上眼逼迫自己不去想夜幽离我而去的事。枕下似乎有东西,搁着我难受。我掀开枕头一看,原来是一支断成了三段的白玉簪。觉得眼熟,我将白玉簪捧起细细端详,忽然一幕往事冲进我的脑海里。
“夜幽,刚才父皇打赏母后,这支白玉簪不小心被婢女弄断了。给你罢了。”
“我是个男人,我不要这女人的玩意。”
“那送给你喜欢的人。”
“都断了还怎么送。”
“夜幽你很挑剔!这白玉簪可是残雪国进贡的珍品,断是断了照样珍贵!本宫送给你,你就得给我好好收着!”
“……”
那时,我八岁,夜幽才六岁。我也只是开开玩笑,却忽略了她眼底的那抹温情。夜幽真的就将这只白玉簪收了十五年,好不容易平复了的心忽然又生生的疼了起来。好像被人用刀子剜出,痛的鲜血淋漓。
“夜幽……”
第二日,我将所有侍卫全都撤换成了暗夜殿的弟子,并将皇宫正门牌改成了暗夜殿。整个皇宫由暗器机关最拿手的莫邪布下重重机关陷阱,防止他人偷袭。密室,通往宫后瞿海的密道也命弟子在两月内部署完成,整个皇宫俨然已成为暗夜殿的盘踞地。我留了几名武功高强的弟子看守芜冥山的暗夜殿,因为夜幽还睡在那里,我不要有人去打扰她。
日子就这样渐渐过去,**日都会去陪夜幽说话。开心的,不开心的我都通通说给她听,只是得不到往日温柔的回应。苍煌派鸽子回来说三日后若心他们会去龙札谷游玩,思念若心却因为政务缠身没法抽空去趟沧月国看看她跟孩子的我,决定易容成苍煌的模样跟着他们一同前行。一方面是见见若心,一方面是能保护他们不受百花宫贼人偷袭。
他们的马车一到,苍煌趁他们欣赏景致的空档便与我换了身份。我一路跟着他们,默默的看着若心。那样快乐的她让我感觉安宁,留在我的身边,她断然不能活的如此舒心,看来白念梵将她护的很好,我也没什么好放不下的了。身上的琉星香味暴露了我的身份,天黑我说出洞口守夜,其实我是在等天亮后离开他们。白念梵哄若心睡后出来寻我,表情有些落寞。
“太子,怎么不睡?”
“别装了,夜陵澈。”
“呵呵。”
“你来干什么?真的苍煌呢?”
“就在山谷出口候着你们。好好对若心,否则我会带她离开。”
“你杀了四皇弟和上官蓉。”
“是。”
“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
“你以为这样若心就会爱上你吗?我不可能让她走的,你想让星妍和星寒没有娘吗?”
白念梵激动的提声冲我吼。我苦笑,为若心做这些事,我从未期望她会爱上我,也从未奢求她会跟我离开,只不过盼她能过的好些,不被人欺侮。
“我……”刚想说什么,瞥见洞后有人偷偷摸摸,我厉声喝道:“谁?”
若心装梦游从后头跳了出来,那模样傻的可爱。我和白念梵揭穿她,她竟然还大言不惭说我们搞短袖之辟!白念梵拧着耳朵训了她一顿,看他们甜蜜的模样,我说不心痛那是假的,可我只能装作没看见。
“记得我说的话,告辞。”
我揭了假皮,伸手想抚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最终还是作罢,纵身离去。雾水弥漫了视线,不属于我的人儿,终不属于我。可放下,谈何容易?我去了芜冥山,如往日般进禁地看夜幽。夜幽仍然静静的躺在泉底沉睡,我运功让她浮出水面,将湿透的她拥入怀中。
“夜幽,为何你不在,本座好寂寞,夜幽……”
紧紧的抱住,恨不能再也不松手。我想要人陪,可回望身边,茫茫天地只剩我夜陵澈孤独一人。眼泪一滴一滴从脸颊滑落,砸在夜幽苍白的脸上,开出心碎的泪花。怕夜幽的尸身离开冰泉太久会被毁坏,我吻吻她的额头再次让她沉入泉底。
第二日收到暗哨的通报,沧月的元帅夫人在龙札谷病逝,元帅殉情离去。又是这样的感觉,昨日笑闹还未散去,今日却再也寻不见。听说那元帅夫人和若心是从小一起长大,定是伤心的不得了吧。上天果然是残忍的,若要收回一个人的命,无论他人多么的不舍,终将还是会收回去,毫不留情。那般穿心的痛怕是尝过一次后,再也不愿再有第二次吧。
日子淡然的过,我白日处理政务,夜里去陪夜幽,让她听我说话。真希望我的话说的多了,她听的烦人能醒来让我闭嘴。可这,只不过是一个不能实现的幻想。一年后莫影汐偷袭了沧月皇宫,若心和孩子们被红梅她们带到我身边。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无助,像极了当初刚失去母后被冷落的我。
我心疼他们,看见他们恍若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他们拜入暗夜殿,跟着我和莫邪学武。第一次执行任务,若心因为我的疏忽差点遭贼人**,我心惊不已。想替她报仇,她却致意要手仞仇人。从那日以后,若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残酷无情,冷漠嗜血,我不忍,可我毫无办法阻止。人注定是要成长,只不过这样的成长委实太过残酷。唯一能做得便是在她累了,痛了,伤了的时候替她暖好饭菜,等候着她回来。她对我说:
“夜陵澈,你的身上有家的味道。”
家么,那若心你会愿意停留在我的这个家么。我想问,却没勇气问出口。我知道她一直在寻找失踪的白念梵,她的那一颗心,依旧留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而我,不过是收留了她的人,给了她一个暂时安定的避风港罢了。那四年,我陪夜幽的时间一刻不曾减少,我对她有了太多的亏欠,那不是若心的到来便能忽略去的。若心报仇后回来的第三日,芸熙想去龙札谷看她爹娘。我与他们同去,可一路上我的心总是隐隐不安。直到见到苍煌,那一切的不安才明白是从何而来。分别的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看着白念梵与若心在木屋里疯狂的拥吻,我攥紧拳头,捏到骨间泛白才无力的松了手。若心想过来被我止住,有些人还是保持了距离,才不会让自己落的心碎无存。转身要离去,若心还是不听话的冲过来抱住了我。那是第一次我对她告白,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我又想起了夜幽,她闪着泪光,温柔的双眸,那句等不来回应的告白,是否和我此刻一样痛的像是被活活剜走了心。
若心对不起,只能陪你到这里,有些事,毕竟我不可以。
刚回到皇宫大门,莫邪上气不接下气的从正门跑出来,和我的马撞了个正着。
“属下,属下拜见君座!”
“何事如此慌张?”
“属下找到解银蝎毒之方了!”
“夜幽已经死了将近五年,再说这有何意义,退下吧。”
“不!您将夜幽的身子保持完整,书上记载只要在五年内让中了银蝎毒死去的人服用蚀心粉,便能以毒攻毒。只要将体内的毒全数逼出,夜幽就能活过来了!”
我一惊,却又陷入了浓重的失望中。那蚀心粉是蚀心草研磨而成,蚀心草只适合生长在沧月国内,生长期为四月,就算现在派人种植或寻找,怕都是误了时辰来不及。莫邪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大包东西来递给我。
“这?”
“君座,这是属下前些日子派人拼命去收集的蚀心粉,份量估计能够救活夜幽了,请君座一试。”
“你也知道禁地的密令,既然找到了蚀心粉为何不先去救夜幽还要等本座回来!”
“这,请君座和属下去芜冥山,我们边走边说。”
顾不得歇息,我将莫邪拉上马又赶去了芜冥山。莫邪告诉我,那蚀心粉和天井水需合着一男子的唾液喂下才能启效。从夜幽死的那一刻起,殿中弟子已全知晓她是女子,但无人说什么,夜幽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们共生死的好朋友。莫邪不敢贸然去救夜幽,因为他知道夜幽对我的重要性,怕自己玷污了她的清白,惹我发怒。而且莫邪对我说,就算夜幽醒来,也会因为蚀心粉的缘故而内力全失,武功尽废。
进了禁地,莫邪取来天井水后退出去,关上了石门在外头把守。我将夜幽抱进怀中,将蚀心粉混进天井水里吞进口里。温热的唇覆上夜幽冰冷的唇,搀了蚀心粉的天井水缓缓渡进夜幽的口中,我运功点了夜幽的穴,让药自行流进体内。
静候了一个时辰,夜幽依旧没有反应。本还期待着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怕是已经误了时辰了吧,不过是一线生机,自己又何必太抱希望?还是将夜幽放回冰泉内,别再扰她清静才是。正要起身,夜幽忽的动了一下身子。我以为是幻觉,却见胸口的那片青裳被染成了赤白,银蝎毒被逼出来了!
惊喜交加的我开始再次运功助体内的蚀心粉替夜幽驱毒,希望能加快银蝎毒逼出的速度。约莫又过了四个时辰,那胸口才再无白色物体流出。夜幽的一席青衫已经全部成了雪白,我褪去她的衣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包住了她的身子。
“唔。”怀中的人儿一声嘤咛,本有些许累倦的我被惊的睁开了双目。夜幽正张着那如潭水般清澈的瞳眸好奇的打量着我,一如刚出生的婴儿。
“太好了夜幽,你真的活过来了!”
“你,是谁?”
夜幽的一句话像炸雷一般将我震在了原地。她忘了我?她怎能忘了我?
“夜幽,我是夜陵澈!你不记得了吗?”
“夜陵澈……”
夜幽迷茫的看着我摇摇头,又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我叫夜幽?”
什么都忘了。像是好不容易堆积起的沙堡,一瞬间被风吹散再也寻不见曾经的影子。定定的看着夜幽,我闭上双目叹了口气。或许这样对夜幽来说,忘了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是件好事吧。见我不语,夜幽扯了扯我的衣襟又问道:
“那你是谁啊?”
我睁开眼睛,夜幽那干净的眸子我不忍再让它染上世俗的忧伤。微笑在她额上留下一吻,我轻声道:
“我是你的夜陵澈。”
夜幽,在我的怀里好好的,快乐的活下去吧。你给了我这一片天下,如今我只想要给你一个安定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