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宏煦轻笑两声,“举凡男儿,都有雄才大略,将军年方四十,正是施展才能的时候,只是您担任守门一职十年之久都未得重用,想必陛下没有动过提拔你的念头。”
越从脸颊一抖,垂下眼睑,“臣性子孤僻,难以与旁人融洽相处,陛下不提拔,无非是这个原因罢了。”
“将军乃忠义之士,怀有一腔报国热血,这一点宏煦倒是清楚明白,今日来此,也不过是想问将军,您是否想要再往前一步?”
越从一怔,抬起双眼看向章宏煦,只见他神态认真,极是诚挚,不由心中一动。
章宏煦将他表情看在眼里,知自己已经成功,只再需股动力推他一推,“将军今日肯见我,不外乎是念着以往旧情,相信宏煦仍是与你同道之人,今日,我也可以推心置腹的告诉将军,宏煦虽较以前有些不同,但忠君报国之心从未敢忘。”
越从叹了口气,“除了忠君报国之外,想必殿下跑这一趟还有别的原因。”
章宏煦不答他这话,径自道,“将军脾性至诚,想必近些年来得罪了不少同僚,您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为陛下信任你,朝堂百官也都明白这一点,并非宏煦危言耸听,等您百年之后,若有佞臣参上一本,陛下也会像信任你您一般信任府上老小吗?”
越从心间一滞,刹那间百转千回,“殿下此话何意?”
“将军性子虽实,却绝不是个愚笨之人,我此言绝非威胁,仅出于好意,将军当知。”顿了顿,章宏煦又道,“前进与否,选择权都在将军。”
越从眉间蹙了蹙,闭口不言。
章宏煦起身,度步到门边,往夜色里望了许久,转过身来,“越将军觉得千牛卫大将军这个职位如何?”
越从起身回道,“我朝十六卫以千牛卫为尊,千牛卫遥领天下657个军府,居中御外,卫戍京师,是府兵和禁军的合一,千牛卫大将军,可谓位高权重。”正因如此,担任此职的原荣几乎能与当朝一品辅国大将军蔡伯显平起平坐。
章宏煦走近越从,看着他的眼睛,“越将军可对此职有兴趣?”
越从的瞳孔定住,他努力保持着面部表情不露丝毫破绽,心中却波涛汹涌,这一惊非同小可,陛下虽然信任他,可比起原荣来,便是大巫见小巫了,原荣任千牛卫大将军以来,从未出过什么大错,陛下对他也是恩宠至极,要将他拉下来,谈何容易?更何况,章宏煦现在仅仅是一个被厌弃的皇子。
“越将军一定在想,宏煦只是一个被陛下厌恶的皇子,初回京城,已是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将千牛卫大将军换下来?”章宏煦似乎明白越从在想什么,徐徐道,“我既让您信我,必然不只是说说,我们就以此事为约,十日之内,陛下必定下旨,封您为千牛卫大将军。”
“殿下若连此事都能做得,微臣愿意追随。”越从对着章宏煦拜了一拜。
越府一游,回到府时,已月上树梢,章宏煦并无睡意,独自在书房看书。
秦籍吩咐下人备些茶果点心送过去,又将章宏煦卧房检查一遍,方能安心,准备次日之事。
书房被烛光映的灯火通明,章宏煦磨好墨,在案上铺开一张白纸,提起袖子写下一个名字:原荣。他对着这两个字看了许久,仿佛是在欣赏,终于,又盖上一张纸,重新写了一个名字,宏炙。
章宏炙是燕帝十子,得燕帝宠爱,已封了亲王,诸皇子中另一个被封亲王的就只有皇三子章宏禹了。
十王爷的府邸坐落在宫城不远处的关渝街,是仿宫中兰陵殿而建的,未及弱冠时,章宏炙一直住在兰陵殿,后来封了王,不能住在宫里,便叫人修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止是章宏炙,连同所有的皇子,都是瞧不起章宏煦的。
所以当下人向章宏炙通报五皇子来了时,章宏炙几乎不用考虑,便脱口而出,“他来做什么?不见。”
下人战战兢兢道,“五皇子还叫小的带了两个字。”
“什么字?”章宏炙边描绘着仕女图,漫不经心道。
“一臂。”
章宏炙手中的朱笔一歪,仕女眉心的红砂划到了眼角,他稳了稳心神,放下笔,“他一个人来的?”
“还带着一个身手不错的护卫。”
“罢罢,”章宏炙随手抓起仕女图揉做一团,扔进纸篓,“叫他进来吧。”
章宏煦跟随下人进来,只向章宏炙点头示意,便转了一圈,打量着这间屋子,这屋子收拾的相当雅致,珍玉器摆放的错落有致,四面墙壁上挂着不少名画,大多出自当世名家之手,“十弟,你从前可不爱这些玩意。”
“人都会变,”章宏炙坐在一旁,语气散漫,“我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跟着你的老十了。”
章宏煦晗首微笑,坐在一旁,“十弟,当年是你跟着我,如今,我们换个方式如何?”
章宏炙看向章宏煦,他微笑着,却不再发出从前那般耀眼的光芒,他的眸子像是深不见底的黑谭,整个人沉静的如一潭死水,他看不透,摸不透,“换个方式,我们合作?”
“不,我跟着你。”章宏煦平静的道。
章宏炙一怔,随即大笑起来,“五哥,以你的才能,跟着我,岂不委屈了自己?再说了,若你真的跟着我,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章宏煦反问,“你当真不知?”
章宏炙不答,章宏煦叹道,“纵我天纵奇才,没了父皇的爱重,又有何用?至于留我的好处,不下十条,十弟若是想不出来,我倒不如选择太子。”
章宏炙并非愚钝,拉拢章宏煦的好处,他再清楚不过,他只是不能肯定章宏煦的投靠有几分是真,“五哥德才兼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父皇虽不比从前那般爱重你,却仍允你另立府邸,可见他对你并非完全寒心,如此看来,五哥的处境并不算差,何以放着太子和三哥不选,而选择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