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宏煦闭眼小憩,方觉身子一顿,便听秋宁兴奋道,“停了!停了停了!殿下,我们到啦!”
秋宁生性好动,在这马车中坐了近三日,不待马车停稳,人已蹦了下去。
“哎!”沈玉宗不甚放心,欲叫住她。
章宏煦摇了摇头,“不妨,由她去吧。”
待车停稳了,小厮掀起帘子,“殿下,沈公子,原大将军正吆喝着搭帐篷起火呢,此刻外头有些寒气,二位不如就着车上暖气坐坐,待帐篷搭好了,再行挪动。”
“不用了。”章宏煦起身,扶住小厮手跳下马车,沈玉宗紧随其后跳下来。
二人四下望了望,只见原荣腰间挎着宝剑,身披铠甲,这头望望,那头瞧瞧,嘱咐着那些搭帐篷的兵卒相关事宜,可谓严谨细致。
章宏煦走过去,“原大将军。”
原荣回身,双手一拱,“五殿下,沈公子。”
沈玉宗回礼。
“大将军一路之上劳心伤神,还要当心身体才是。”章宏煦道。
原荣摆手,“微臣一介武夫,只要圣上一声令下,何惧严寒酷暑。”
“得原大将军效力,是大燕之福。”章宏煦微笑,满面温润。
“五殿下抬举老臣了,若无别的事,老臣先行告退。”原荣一丝不苟。
“大将军自便。”章宏煦与沈玉宗往旁边让了让。
原荣拱手去了。
章宏煦望了原荣的背影一会子。
转身沈敬之已走上前来,“五殿下。”
淆山已到,他肯接近自己,无非是为了沈玉宗,“沈大人。”
“多年不见,不知殿下在塞北这些年……”
“塞北除了风大干寒之外,也不尽像世人口中那般不堪,山水也好,人物也罢,自有一番味道。”
“殿下慧眼。”
寒暄一番之后,沈敬之便拉着沈玉宗匆匆告辞。
帐篷已经搭好。
小厮过来道,“殿下,陛下宣所有人等晋见,商讨明日祭天事宜。”
章宏煦并不是最后一个来到主帐的,但在他来的时候,主帐两旁已坐无虚席,究竟坐了些什么人,即便不看,他心中也有大概。
只是,只是,燕帝身旁的那一抹艳丽的绿色依旧让他心头一抽,“儿臣拜见父皇,兰贵妃。”
“起来吧,赐坐。”燕帝道。
“谢父皇。”章宏煦跟着侍女走到燕帝左边的台阶下跪坐。
“嗯,”燕帝咳嗽了一声,“魏之孝,你把明日祭天礼程叙述一遍。”
“是。”礼部尚书魏之孝从官列中出来,跪在地上,“明日陈设完毕后,献官、执事行四拜礼,盥洗,就位,执事焚香,迎神,瘗毛血,奏乐,乐奏半时,神其来格,再行四拜礼迎神,引献官诣盥洗所,然后诣酒樽所,此时司樽为捧爵者斟酒,捧爵者及捧帛者到神位前东侧朝北立,配位在神位南,朝北立。初献官诣神位前,跪奠帛,奠爵,俯伏兴,平身。
乐止,众官皆跪,读祝,读毕续奏乐,众官俯伏兴,平身。礼毕复位。进出门时,捧主神位器物的执事从中门出入,其他人皆从东门出入。亚献、终献,由亚、终献官献爵如上。
而后初献官到位,跪饮福酒,受福胙,俯伏兴,平身。复位。执事捧胙出,众官再拜。然后撤馔,辞神,奏乐,行四拜礼,最后望瘗。”
燕帝点了点头,“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坐下众臣互相望了望,“臣无异议。”
“如此甚好,魏之孝,原荣,这些事你们先下去准备,其他人各自回帐歇息吧。”
“是。”众臣应道。
章宏煦与众人一道退出主帐,垂着眼眸朝自己的帐中走去。
“殿下!”秋宁不知何时已在帐篷前面,“您不开心了。”
章宏煦未答她,径自走进去,秋宁跟着他,语气怒火中烧,“殿下你告诉秋宁,谁欺负你了?秋宁这去杀了他!”
章宏煦方解开斗篷挂在一旁,不由得暗笑,“若是事事都如我家秋宁想的这般简单,那便好了。”说着在炭火前坐下来。
秋宁坐在他旁边,望着火焰捂着双颊,“为什么不简单呢?”
“为什么?”章宏煦看着盆里的火,轻声问了一句。
“殿下,秋宁今天见到了一个好漂亮的姐姐呢!”秋宁突然兴奋了起来,她这种说一出是一出的本领,章宏煦到现在都无法适应。
“是吗?比我家秋宁还漂亮?”
秋宁有些萎靡了,“是比秋宁漂亮,不过,就比秋宁漂亮那么一点点,她穿绿色的衣服是很好看的,等回了京,秋宁也要买绿色的衣服。”
章宏煦郑重起来,“你在哪儿见到她的?”
秋宁倚在章宏煦膝盖上,“就刚到那会子,她掀起帘子看到我,叫人问我名字,我看她那车很是漂亮,就上去坐了坐。”
章宏煦轻抚着秋宁的头,“说了些什么?”
“嗯……”秋宁细细回想着,“都是我在说,那姐姐只看着我,给我芙蓉稣吃,”说着翻起身,“殿下放心,和旁人说话,只说吃的和玩的,秋宁都记着呢。”
“好,”章宏煦叹了口气,“那芙蓉稣好吃吗?”
“好吃!”秋宁续躺在章宏煦膝上,对芙蓉稣赞不绝口,“秋宁以前吃过不少芙蓉稣呢!可是那姐姐给的味道真的不一样!”
章宏煦轻笑,“她那芙蓉稣是在京都的摘仙楼里买的,咱们方到京都几天,你没去过,也是自然,等过年了,让你秦籍大哥带你去买。”
“不用,我只知道名字便行,这回朱错回来,不知又带回多少好宝贝,向他讨一件,便很够了。”秋宁幻想着朱错回来的日子,流着口水,美哉美哉。
“你朱错大哥拿回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奇珍异宝,世间罕见,你竟拿它去换芙蓉稣,他若知道,又要教诲你了。”
秋宁得意道,“他就是嘴上劲儿大,我都习惯了,才不害怕。”
章宏煦忍俊不禁,轻拍着秋宁,“睡吧,这几日都没好好睡觉。”
火盆烧的极旺,秋宁不久就睡着了。
帐篷里安静下来,盆里的炭火无风自动,章宏煦看着火眼,思绪飘在别处,眸子深不见底。
“殿下,十王爷……”仇忠进来通报。
仇忠是秦籍的手下,早一天就已到了淆山,章宏煦身旁只跟着秋宁,秦籍毕竟不能放心。
章宏煦抬手,示意他噤声,起身拿件狐狸皮给秋宁盖好,起身走到一旁,心中叹道,这个秦籍,又问仇忠,“你们帮主派了几个人?”
“回殿下,”秦籍恭敬道,“就属下一个。”
章宏煦点了点头,心下稍安,接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将这个给十王爷,他便明白了。”又让仇忠邀请十王爷同大皇子傍晚一同打猎,这才叫他出去。
万事俱备,东风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