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是一个年逾花甲的精明老头,他只简单的上了点药粉、包扎了一下,就要起后告辞。
“老太医,你再帮忙看看她的头……”任逸之还未说完,那老点便会意的点了点头,把了一会脉,又看了看她的眼睛,摸了摸她的后脑,皱着眉头微微摇着头道:“照理说头内淤血散尽记忆就会慢慢恢复,怎么?难不成还没想起什么来?”
任逸之一听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一旁着绿纱裙的丫环敛雪忙道:“何止没有想起点什么,昨天小姐一觉醒来又连重新认识的人、说给她的事全部忘记了。”
“这就怪了。”王太医迷起眼睛似细细地打量着靠在床头的任浮若,陡然看到她脖子上的淤痕不由问道:“丫头的脖子是怎么了?难道是老头子看花了?”说着便要凑近去看。
任浮若忙一把捂住脖子:“没,没怎么,只是昨晚做了个恶梦,自己掐的。”
堂堂御使千金,险些被人掐死如果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更让人猜度与垢病的自然还有被掐事件背后的故事,在这个封建的古代,她不得不小心为妙。
“哦,原来如此。”王太医只随口应了一声,一双精睿的眼睛却像看透了她的伪装一样。转而缓缓的打开药箱从里同取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白玉瓶来,搁在床边案上向任逸之说道:“这是相国公子云游X国带回来的奇药,叫什么槐花清露膏,对活血化淤怯痕有奇效,难为他倒是会送人,白给我一个槽老头子也没甚用,丫头不防先留着,试试功效。”
“这……”任逸之刚要推托,却见王太医坦然的神色,根本不当一回事,也只有感激地向他一揖:“那就多些老太医了。”
“几十年的同僚,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谈什么谢不谢的话。”王太医背起药箱呵呵一笑,边说边往任逸之肚上敲了一下:“哦,差点忘了,相国公子日前染了风疾,还让我赶紧去一趟,我得走了。”
“相国公子?我前天看着他还好好的,怎么会?”任逸之露出关切疑惑的眼神问道。
“年轻人恣意任性,任公难道还不知道吗?前天夜里,他和郡王两个人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竟将留香居的酒喝了个底儿朝天,人留香居一连歇业两天,郡王底子厚倒是没什么事儿,难为人家相国公子一回来可不就头晕发热到现在还吃不得东西。”王太医边说边摇头,一阵唏嘘,眼角余光却不住扫视着任浮若。
难道他是因为知道了任浮若与人私奔的事才喝的酒,难怪昨天下午他来的时候还那么大的酒味。一想到他那个酒嗝直喷向她脸上,她只觉得脸上一片火烧。
任逸之呵呵一笑,已心知肚明,一回头却与任浮若的目光相对,又深深的向她看了一眼,这才送王太医出去。
相国公子就是临安第一人吧!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任浮若抱着双膝坐在床上,思索着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然而,她只记得她碰到了一个和尚,正在跟他学打坐,然后就感觉船体一震,眼前一黑,身体撕裂般的疼痛,之后就没了意识……难道是遇到船难了?她死了,魂识才穿越到这里来的吗?只是,这世上真有穿越这回事吗?这也太神奇了吧!
“小姐,这是表公子刚谴人送来的瑶琴,乐师还在府外候着,要不要一起请进来?”敛雪跟着任逸之一起送走王太医回来后,将抱着的一把精美的古琴轻轻地搁在桌子上,走过来问道。
“啊?”被敛雪一碰,任浮若才回过神来。
“小姐,您在想什么?”敛雪扑朔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说道。
“哦!没,没有。”任浮若冲眼前这个粉面玉琢,精灵可爱的微胖丫环微微一笑,转而看向桌案上多出的那架琴。
“相国公子琴艺很高超吧?”任浮若双臂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皱着眉道。
“不知道,不过坊间关于他的流言非语倒是很多,说什么不务正业……什么…风不羁…”敛雪偏关头,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大声说道:“哦,是‘正事不做,闲事不放过,寻花至街尾,问柳于巷陌。’还有浪荡随性,风流不羁。”
“那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任浮若问道。
“也并不是像敛雪所说的那样玩世不恭、游手好闲,相反,他是一个博识又多才的人,小到鸡尾小巷,大到廷政朝堂,只要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找他总能摆平。就像这次圣上赐婚,表公子拒娶安莲公主一事,全都是相国公子一力促成,不然抗旨不婚,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香妍谦和的笑了笑,边给坐下来的任浮若倒茶边娓娓而谈。
任浮若端着茶杯点了点头。香妍继续说道:“别看他无官无职,但凡朝野中人谁不想与他结交。”
她言语温柔,目光清明充满智慧,举手投足间静若秋风,让任浮若暗暗在心底一沉,这个女子气韵十足,做丫环太可惜了,口中却不咸不淡地说道:“没有本事也不可能被奉为临安第一人。只是你家小姐以前弹过这个吗?”说着微微一指,问道。
香妍和敛雪同时朝她摇了摇头。
“小姐以前不会,现在学也不迟,以小姐的聪明肯定一学就会。”敛雪笑着安慰道,眼睛明亮如水。
任浮若一阵苦笑,知道是丫环的故意迎合不由沮丧的摇了摇头。
“小姐既然知道赢不过相国公子,何不去求求表公子,请他取消这场比试?”香妍命人搬来琴架,将琴搁在琴架上回头说道。
一边的敛雪一听也连连点头。
任浮若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只怕没那么简单,你家表公子可是和你们小姐一起长大?”见香妍点头,任浮若又问道:“那你家小姐的秉性他是不是都全部了若指掌?”见香妍再度点头,任浮若皱眉说道:“如果照这么说,这件事就没有回寰的余地。”
“为什么?”敛雪突然停下摆弄插瓶里菊花的手,和香妍同时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世上哪个女人愿与他人共侍一夫,何况是长公主?如果你家表公子向圣上提出不娶任浮若,你们想圣上会怎么样?当然是欣然接受,可是问题就在这里,如果你家表公子真的有心放过你家小姐,又何必出比试这一招?很明显,她想让你家小姐后悔,并乖乖嫁给他。”
“既然小姐知道为什么还要……”香妍点了点头不解的问道。
任浮若只无奈的笑了笑,昨天,她初来乍到,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发生了什么、自己又做了什么跟本想都没想。
“只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一双冷凌的眸子瞬间扫了过来。
“表公子。”一屋子丫环包括敛雪和香妍全部跪了下去,都不知道他是何时进来的。
听到她们谈话,他似乎并没有要隐藏,反而坦荡的走了进来,眼中的恨意和怒意也豪不掩饰。
“我竟不知道,你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他眼带笑意,满是讥讽。
任浮若惊惧的看着来人,那张面孔虽然不吓人,但那身玄衣之下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压迫着她连连后退。
“这架琴可是我发了千金买来的。”他青筋隆结的手轻轻一挑琴弦,转而抬头轻笑道:“只是你会吗?”
任浮若缓过神来,淡雅一笑:“五天之后镇安郡王静静看不就知道了!”她只想让他适当收敛,却没想到淡淡的一句话竟让某人原本得意的脸瞬间冰冻,也同时也冰冻了一屋子气氛,让地上跪着的丫环个个敛声静气,不敢抬头。
“那好!五日之后留香居,等着你来替相国公子献上生辰贺礼。”尹珞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带着一股沙尘气的俊脸上只僵了一瞬,随即舒展,嘴角还是那一抹诡谲而冰冷的笑意。
留香居?他是来告诉她比试的场地吗?
生辰贺礼?他把她当作什么人了?献艺的歌姬吗?!
任浮若怔怔的站在哪儿,再抬头琴边已空无一人,要不是看到满地缓缓站起来的丫环,她以为只是一个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