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启,皇帝召,曰:中丞府女任浮若年及笄华貌无双、贤德敏慧,今特封欣莲公主,与长公主安莲共效娥皇女英同礼入嫁郡王府,婚后不分名位尊卑皆以郡王妃礼待,望婚后同心同德,莫负天恩,钦此。
她坐在妆奁前,以为只是一个梦,睡醒了就到了她做梦都想去的南京,然而梦醒了,她还是在这个陌生而奇怪的地方。低头垂视着摊开的圣旨,昨日那人掐她的的情景跃然眼底,让她猛然一惊,用力的晃了晃头。然而抬头一望,铜镜里依然是那个陌生而美丽的女子,不由顿心生一阵惊惧。她想再证实一下这只是梦,随手抄起手边的金钗用力的往手背上一扎。
“啊!嘶!”
“小姐,小姐。”三、四个丫环听到她的惊呼连忙涌了过来,拿起她的手,心疼的又是吹拂又是擦拭。
真实的痛楚,鲜红的血液,那么,她的魂识是真的穿越了?!
她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欲哭无泪!既然不是梦,那么,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您不开心,您可以打敛雪,千万不可以伤害自己。老爷、老爷和表公子知道了会怪罪奴婢们的。”四名丫环一齐跪在地上,哀求地看着任浮若,顿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对、对不起!”任浮若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举目一看,一屋子大大小小十几个仆婢一溜的跪在地上直到门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又跪了一屋子?”一个浑厚的声音陡然在门外响起,盛怒之气让一屋丫环身子一颤。
“见过老爷。”
随着一个步子的跨进,一个四十余岁留着胡子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她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昨天在她迷蒙之际同她一起接旨的任府主人——任逸之。
“若儿。”他语气沉厉低吼,带着责怪,右手一挥,众丫环急忙低头退了出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简直就是胡闹!”任逸之拢在袖里的双手,向下一甩,极力的压制着怒意,沉着步子踱了过来。
“你昨天到底和珞儿说了什么?竟让他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命,只要赢得了临安第一人便允你不婚?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厨艺、舞技?你除了舞刀弄剑张扬跋扈目中无人以外,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了?还敢和相国公子一较高下,简直不知死活。大夫说你只是失忆可没说你失心疯!你是要把我这老脸都丢尽才肯罢休吗?”任逸之气的吹胡子瞪眼,整张脸几乎变成青绿色,右手的拂,桌上的青花瓷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她瞪大眼睛,许是被他的怒气吓到,许是被他的话语吓到。
“我……”她想起她昨天根本没有说那些话,但,她好像确实答应了他什么事。
“你什么?”一顿发泄之后,任逸之的火气明显降了下来,只是语气还是一样强硬:“你可知输了比赛,你将会被取消欣莲公主的封号,还有与长公主同为镇安王妃平起平坐的份位?抗旨不婚?珞儿竟究有什么不好?”
一提到这件事,任逸之还是难抑气愤,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朝服也随着他激烈的语调不住浮动。
“我……他、他没什么不好,我、我只是不想那么早结婚。”面对逼视而来的目光,任浮若双腿几乎瘫软,生怕昨天的掐脖子事件重演,错乱的双手无意碰到妆奁桌上,随手抓起圣旨,局促而惊慌的扬了扬手,随便找了个借口。
任逸之两鬓白发纵生,眼里布满血丝,只无奈地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你的手……”
任浮若这才发现被钗刺出的伤口还在滴着血,而她因为刚刚任逸之进来全身紧张竟然忘记了痛。
“传太医。”任逸之急忙走过来抓住她的手,盛怒之下难掩慈爱之心,急忙向窗外喊到,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应了一声,便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近而远。
“没事,不、不疼。”任浮若有些惊慌失措,不自在地抽回了手,连忙用绢帕擦拭,碰到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唉!”面朝着窗长长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我也知道你喜欢‘他’,但他一个江湖人终日颠沛流离打打杀杀三餐不济,你跟着他只有吃不尽的苦头,为父都是为你好。”
见任逸之的脸微微一搐转过身去,她这才恍然是自己刚才疏离的举动让他误会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何况,你和珞儿从小就指腹为婚,先皇在时,还亲口允诺待珞儿功成名就时为你们证婚,虽是激励珞儿的话,但圣君一言岂有反转的道理。你就这样与人私奔如果传出去了,为父的老脸该往哪搁?这一府老小的命又该是死是生?你难道就没有好好想过?”
“我……”
任浮若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布满沧桑有些弯驮的背影,心绪莫名。她根本就不太了解这里的每一个人,谁是谁还分不清楚,要怎么想?‘他’又是谁?和谁私奔?难道就是尹珞昨天所说的这个身体的主人喜欢的那个人?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竟然让一个千金小姐如此奋不顾身?!
“你今日一闹,唾手可得的地位名份摆明是拱手送人,你呀,你真是……唉!现在满朝文武可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任逸之无奈一叹,随即坐在窗下的椅子上。事已至此,再说也是无用。
“对、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任浮若也是一副懊恼,她也是才知道、才明白昨天‘他’口中所说的‘决心’,和‘他’最后那句“要记得,从此以后,对你、我不会再一味迁就,欠我的,该还了。”这句话的用意,看来她似是中了‘他’的圈套。
“你的脖子……是他弄的?”任逸之平静下来,陡然看见她脖子上明显的红色指痕,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珞儿他是知道了你与别人私奔的事了?”
哼!任逸之一掌拍在旁边的桌案上,看着任浮若又是恼又是气又是急。
“知道了也好,也难怪他如此伤心决意,想他这么多年征战沙场出生入死,为你打下这名利富贵,前些日子甚至还为你抗旨不婚拒娶长公主,险些性命不保,换作任何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既然是你负他在先,也许是该想想怎么弥补了。”任逸之又幽幽叹了口气,心里五味阵杂。
尹珞出生商贾之家,自幼丧失双亲,跟着其舅父任逸之生活。性深沉、果敢、冷傲,少年时因缘际会被被选为太子伴读,耳沐墨香,清俊儒雅,十六岁那年却因她一句‘太过儒气’,而毅然参军,向来衣不带物、手不沾血、天生怜生悯物的他竟开始南征北战的血煞生涯,十八岁时已累有战功,二十岁位临少将,二十四岁平西归来,加封镇安侯特恩入王爵,从文质书生到赫赫武将,其间多少辛苦又怎是常人能体会到的?!
然而纵然英才出众,纵然万人倾心,他对任浮若的心始终不曾动摇,誓死非任浮若不娶。就连长公主以出家要挟圣上非他不嫁,他也照样拒婚不误。后来圣上又拿他的舅父任逸之一家性命威逼,无奈之下君臣只好各退一步,特封任浮若为公主同娶同嫁,此事才算了结,却没想到又横生枝节……竟让他发现任浮若居然跟别人私奔,还公然抗旨拒婚,于是就出现了现在的局面。
只是没有人知道,任浮若已不是真的任浮若。
“可是我……”不是真的任浮若,她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事已至此,为父也帮不了你。”任逸之又幽幽叹了口气:“圣上已经下旨五日后开始第一场比试,只希望你不要输的太难看,好歹也替咱们任府留下点颜面。”任逸之说着往自己脸上指了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恨不得一掌将任浮若打死。
任浮若自责的低下了头,无比懊恼后悔,想她一个现代人哪里会这些……但此事因她而起,她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