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大清早就没看到你,一回来就这样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任浮若提着笔站在案前,听到脚步声,只微微地抬了一眼。一连四日,她虽都在急凑的训练中度过,但任浮一应人事倒也熟络的七七八八。
“香妍的娘亲病了,我刚去送她了。”敛雪边擦眼睛边走过来沉着声音说道。
“小姐,您今天怎么还没有去练琴?在画什么?”敛雪见任浮若埋头苦思,显然没有听到她的话,不由好奇的凑了过来。
宣纸上赫然可见歪歪扭扭、长长短短的字迹让敛雪瞠目结舌:“小、小姐,你你的……”字那么丑,她不敢说出来,只惊讶地看着任浮若,一旁研墨的丫环也掩鼻而笑。
任浮若凝眉低头看着那几个字若有所思,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敛雪奇怪的表情。
“小姐,你在琴和书字的下面画一横、在棋字下面画一个圈,又在画下面画一个勾代表什么意思啊?”敛雪疑惑道。
“你猜?”任浮若又迅速在诗、词、歌、舞技下面各画了一个圈,然后直接在赋和厨艺下方重重的画了叉,后,长哀一声,索性扔下笔,转而看向还在一旁默默思考的敛雪。
“你刚才说香妍的娘生病了?很严重吗?”任浮若看着敛雪泛红的眼睛,陡然问道。
“嗯!”敛雪可怜兮兮的吸了一下鼻子,转而指着宣纸哭丧着脸说道:“我猜,画一横的代表勉强能应付,画着圈圈的会输的很惨,画着叉的代表必败,那么小姐,你就剩一个画勾的了。”她显然对任浮若画的东西更感兴趣。
任浮若怔怔的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可是,小姐的字写成这样,这书法还能勉强应付?!”看着宣纸上歪七八扭的字,敛雪疑惑的说道,只觉得自己猜的明显就不对。
“好吧!这是我第一次写毛笔字。”任浮若苦笑道走到门边。看着深深庭院、碧水红楼,恍然如梦。
这几天她一直练琴,虽然她在现代对古琴有所了解,简单的乐理指法也有涉猎,再加上乐师的指导,一般乐曲的弹奏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想必她会的,临安第一人也全都会,那么用敛雪的话来说,还是全无胜算。那么该怎么办?难道穿越到古代还要面临被逼婚?
“我是不是不应该逞强?或者早点逃出去好好游览游览古代然后再找方法回去?不然,沦落到做别人小妾,肯定是死定了。”
篮天白天,旭日东升和她此时孤寂无助的心情刚好相反。
“敛雪,临安可有佛寺?”任浮若在门外出了半回神,忽然回头问道,心想这是一个逃路的好方法。
“城外倒是有个济恩寺,听说还挺灵的,小姐想做什么?”敛雪还在案前看着宣纸上的字。
“你不是说香妍的娘亲病重么,不如我们去请菩萨保佑保佑她。”
“可是,老爷说了,小姐不可以随便出门。”敛雪一喜,转而又皱着眉嘟着嘴说道。
“现在任府谁大?”任浮若想起了昨天的圣旨,转身进内房将圣旨拿了出来:“我现在可是圣上御封的欣莲公主,老爷现在是什么品阶?”
“巡盐御使,官三品。”敛雪呐呐一说,兴奋的像只久不出笼的小鸟。
任浮若玉带缚发,换好一身雪白束身男装,站在铜镜前清逸风流。
“好了,这样就看不见了。”敛雪用白绸裹在她的脖子上,隐去那一片红色印记,得意的说道。
“还差一把扇子。”任浮若对着镜子里的敛雪说道。
“好,我去拿。”敛雪说着飞快的跑了出去。
任浮若趁身后丫环没注意,随手拿了几个玉簪、手镯放在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因事先令丫环叫了马车候在侧门,等她们悄然出去的时候并没有人发现。
“记住,不准让人发现,否则……”任浮若临走之前还刻意向身后尾随的几个丫环做了一个人头落低的手势,这才拉着敛雪上了马车。
诺大的济恩寺,香火鼎盛,钟鸣磬耳。
来到一所大殿前,敛雪和一众信徒一样,虔诚地伏拜在地,向着殿内那尊金塑观音像念念有词。
“敛雪,我先过那边看看,你求完签就过来。”
不等敛雪点头,任浮若已蹁然隐在了人群之中。
躲过人群,任浮若向着右手边一个山道走去,既然来了,怎样都要浏览一下这里的风景再走吧。
逶迤山道,青岩石路,两边古木依依,落叶掩林,时有长亭云立,行人成双,她一身白衣相映错落,英姿飒飒。
过了一个山头,便又看到一座修葺的干净整齐小庙,里面是一尊弥勒石像,只见门上金光闪闪的写着二十二个字: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任浮若不由停下脚步,呆看了许久。
“施主,求一支签吧。”一个青涩的年轻和尚见任浮若一动不动的站了半晌,放下手中木鱼,走了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任浮若走了进去,却又呆呆的看着那尊弥勒佛像,眼里氤氲出水雾。
“诸天神佛,真能看见这世间发生的一切吗?”任浮若喃喃说道,如果真有神佛,她真想问一问,她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地方来。
“既然施主心有所惑,何不求一支签。”那和尚递来签筒,任浮若却微微一笑,摇头婉拒。
“如果求佛能解决一切,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是非因果、善恶轮回?既然每个人的命运都早已注定,无法更改,又何必多此一举。”任浮若望着那尊弥勒的笑脸只微微合掌一揖,如果真有神佛,那么她穿越到这个朝代,是不是也是一种因果?!
“那施主为什么还要……拜佛?”那和尚不解的问道。
“佛或许只是一种借名的精神寄托,佛在心安,敬佛如同证心。”任浮若说道。
那和尚不解的抓了抓头,正要问,却听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诸法空相,佛是自在心,证的是心安理得无愧于心。”
随着任浮若转身,只见阶下缓步走来一人一僧,那人锦衣素服,衣带飘香,似笑非笑的唇角似扬非扬,墨发如瀑飞眉入鬓,戏笑瞒目一脸不羁。只见他右手一抡,墨绿玉笛在五指上转了一圈后妥妥地捌进了腰间,金缕穗子自由摆动。
任浮若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一个白影一闪而过,口内不自觉地喃喃叫出‘父亲’两个字。
“施主,你、你说什么?”那和尚以为自己听错,不由问道。
“我、我是说那边有人在抚琴。”任浮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脑海出突然出现一个白影、自己又为什么会脱口叫出‘父亲’两个字。还好远处有一个瞎眼老头在弹着琵琶,不由汕汕一指,眼睛却在一直打量着殿下的那个白衣人,还好那白衣人没有听到。
“阿弥陀佛,没想到二位施主小小年纪就有此觉悟,善哉善哉!”和白衣人一起的那个穿着袈裟的白眉福耳,慈笑如佛的老和尚说道。
“老和尚你是在打趣我们吗?”那白衣人一扬眉,冲那老和尚晃了晃握紧的拳头。
“哈哈……老和尚不敢。”那和尚故做捧头求饶状。
任浮若一脸羡慕,什么样的人能和和尚这么肆意的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