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三折,杉瑚的第一个牢狱之夜终于在上官暨来访后,安然度过。
反应过来自己被小气师父报复之后,她摸着被他弄成糖葫芦状的头发,只觉哭笑不得。
虽说是她先错,他小小的惩戒一二不算过分,但是一个宗师级的顶级高手,做这么没品的事情,她……真不想承认他是她师父。
牢狱之内,杉瑚一面和上官尧斗智斗勇,一面又享受着路阶白的喂食,过得痛并快乐。
牢狱之外,她的盟友——上官暨也没闲着,皇后仍然在步步紧逼,一个劲催促他将杉瑚处斩,恨不得自己把她即刻拖出来,一刀解决。
他却始终没有明显表态,玩太极打马虎,轻松拖了六天。
第七日,上官暨一早走进寝宫,便看见自己平时风仪万千的皇后一改骄矜之态,跪在佛前,双手捧着一本佛经,正闭目背诵。
娇小的脸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眼下隐隐有青痕。
他脚步一顿,立在门前看着这一幕。琥珀色的眼睛若有所思,让人捉摸不透。
“皇上不进去?”潘辰禄原以为自家怜香惜玉的主子会立刻进去,见他站了有一会儿了,不得不请示。
上官暨挑了挑眉,戏谑道:“等等,朕想看看,自己素来不爱看书的皇后,到底能背多少。”
潘辰禄:“……”
皇后出身将门,不喜欢诗书是出了名的,还曾经在宫里闹出许多笑话。但皇上您不是说自己最喜欢的就是皇后娘娘质朴可爱,不沾酸气,还时时替她解围,刻刻对她宽慰的吗?
又过了一阵,皇后果然背得越来越慢,断断续续起来,眉心越皱越紧。
上官暨却越笑越开心,将手中的折扇在手心敲了一敲:“看,她不行了。”
潘辰禄:……我是不是该说句皇上圣明?
眼看就要背不下去,皇后的眉毛几乎已成倒竖之势,原本平和隐带凄楚的神态,渐渐多出几分浮躁戾气,打了个眼色。
陪在她身边的宫女仿佛不经意般抬头,像是才发现门边的上官暨,一声惊呼:“皇上?”
上官暨背光而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含着担忧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皇后终于解放,赶紧将佛经塞到那宫女手中,颤巍巍地站起来:“皇上怎么才下朝就过来了,臣妾有失远……哎哟!”
话没说完,她脚下一软,险些摔到地上。
上官暨这次没有分毫迟疑,三两步冲上前,将面色煞白的美人抱了个满怀:“朕今日早朝饿得慌,想起昨天听潘辰禄说你宫里有上好的五仁碧玉粥,所以赶着来尝个鲜。”
皇后脸上微红:“皇上恕罪,臣妾失仪了。”嘴里虽说着赔罪的话,手却不动声色地抓紧了那绣着金龙腾云的衣袖,身子没有骨头一般更紧地依偎过去。
上官暨立刻进入“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状态,转头怒斥那宫女:“怎么搞的,连娘娘都伺候不好?”
天子一怒,满殿宫人麦子般全部跪伏在地。
皇后急忙道:“皇上不要生气,与她们无关,是臣妾自己不小心……”
她忽然捕捉到上官暨嘴角的笑意,愣了愣:“皇上在笑什么?”
居然真的没再看到跟皇后形影不离的乔姑姑,啧啧,杉瑚这丫头,果然厉害得很。
上官暨闻言收回环顾的视线,搂着她的手一用力,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朕在笑,她们伺候不好你,也不错。”
皇后一呆,才因他孟浪的动作而通红的脸蛋,转眼就又变成了一片煞白:“皇上,你……”
上官暨低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傻梓潼,若非她们伺候不周,朕哪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得亲芳泽?”
一句话哄得皇后双颊含粉,眼里满是小女人幸福的光辉。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她撅起嘴,埋怨般道:“皇上刚才来了多久了,怎么站在门口就是不进来?”
上官暨听着她语气里藏都没藏的委屈,眼里闪过玩味。这就憋不住了吗,连狐狸尾巴露出来都不顾?
他将她抱到软榻上坐好,又吩咐人传太医来看看她的脚踝可有受伤。做完这一切,才坐到她旁边:“朕是不敢进。”
“臣妾是母老虎吗,把皇上吓成这样?”
上官暨眼里满是怜惜,轻柔地抚过她的手背,情话张口即来:“那一刻,梓潼可堪入画,朕不忍惊之。何况,朕只怕是自己惹得你不高兴了,才让你面有苦色。”
此话一出,连潘辰禄一把老骨头都听得酥了酥,皇后更是什么委屈都没了。双目含情,只盯着上官暨猛瞧。
眼看她一副陶醉沉迷的样子,只怕什么都忘了个干净。
说不出的无奈和淡淡厌烦涌上心头,上官暨只得不经意般提醒她:“既然不是朕,那是谁惹得你不痛快了?相比较而言,朕还是更喜欢你活泼亮丽的时候。”
皇后终于想起了本来的目的,本想重新做出伤感之态,但此刻满心都是甜蜜欢喜,嘴角怎么压都还在往上扬。
“皇上,欣儿到这时候还没醒,臣妾想了想,说不定正因大仇未报,凶手尚自苟活,她心中有气,不肯醒来。”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看上官暨的神色,见他脸色如常,这才继续。
“臣妾谨记后宫不得干政,如何处理凶手,都是皇上的事,容不得臣妾置喙。所以臣妾便诵经为欣儿祈福,也是想宽慰她一二。”
上官暨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忽然道:“朕看皇后手上好像少了个镯子?”
“皇上有心了,连这也能发现。”皇后微微惊喜,立即道:“臣妾母亲昨日进了趟宫,臣妾看母亲手上的镯子有了些瑕疵,就将自己的给母亲了。皇上不怪臣妾将你送的东西转赠吧?”
上官暨定定看了她三秒,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刮:“傻问题,朕既送了你,就是随你处置的意思,你有孝心,朕很高兴。”
丈母娘每次进宫一趟,他的妻子就能变聪明一点,真是有趣。
皇后赶紧趁热打铁:“皇上既然来了,不如陪臣妾一起去看看欣儿吧。臣妾想起姐妹平日相处的情景,又看到她现在这个模样,真是……”
上官暨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皇后,朕不能杀揽芳华的状元。”
皇后的眉毛又开始往上竖,柔情似水的声调也控制不住地往上飘,透出几分尖锐:“皇上,臣妾看那状元生得颇俊,听说万寿节前,她还没被皇家召见过,皇上莫非是看上了……”
上官暨摇摇头,叹得更加悠长:“皇弟有心,朕不得不卖他面子。”
“战将军王?”陡然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皇后不由嗔目结舌,半晌,大怒:“好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还没有传召,她居然,居然就上赶着去了!”
上官暨眼神一凝,语声微冷:“皇弟以前已经传召过了,只是不曾告诉朕。”
皇后闻言更加气恼,拍案而起:“荒唐!这个贱人既已不是清白之身,怎么敢再在万寿节进宫?战王也荒唐,揽芳华女官完璧时形如秀女,若要传召,必须经过皇上同意,他竟敢……”
“皇后。”上官暨打断了她,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柔柔抱住:“你身体还虚,不要动气。”
得知杉瑚已是“上官尧的人”,没了威胁,皇后当即将她扔到了一边,满心都是夫婿被冒犯的愤怒。
她突然伸出手,紧紧回抱住上官暨。
上官暨眼睛微微睁大,平时嫌弃太过浓郁的天宫巧的香味,竟让他心中一动。
皇后虽然大胆善妒,但很多时候还是脸皮薄的,从来不敢在人前对他这般亲密。
皇后忍着羞涩,用力抱着自己的夫君,轻声道:“皇上不用担心,还有臣妾的爹爹在。总有一天,爹爹会让战将军王为昔日的轻狂付出代价。皇上安心等待即可。”
上官暨闻言,缓缓眯起眼,稍一用力,将她从怀中推开了一些。声音亦淡了几分:“朕想了几日,已经决定了,封状元胡衣为贵妃。”
“什么?”皇后张大了嘴,身体一晃。她反应了一会儿,扑上前一把抓住了上官暨的肩,急切道:“皇上,你……”
上官暨伸指,在她唇上轻轻一按:“你要说的,朕都知道。但他既然送朕如此大礼,就别怪朕投桃报李。”
“可是……”
“朕这一次不想再退让了。你放心,朕绝对不会碰不干净的女人。”
皇后又道:“若是上官尧对胡衣只是玩玩,根本不曾上心呢?皇上此番打算,岂非……都打了水漂,根本不能羞辱到他?”
上官暨神秘一笑:“这点,朕有把握,必然能叫他惊怒交加。”
“但贵妃之位……”皇后显然还是不情愿。
上官暨笑了一声,笑嗔道:“朕仿佛闻到一股醋味啊。”
他正正脸色,握住了皇后的手:“人在你眼皮下头看着,朕也放心。”
皇后听出他已经决定,再不能改,默默发了阵闷气,还是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
上官暨在她手心一拍,笑得莫测:“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