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和门房老头都看向她。
“乱嚷嚷啥呢?”老头冲雨秋吼道,随即和气地对短发女子说:“这女的在这儿赖一天了都,还不走!别理她,跟疯婆子一样。”
夕阳在女子眼中绽出了花朵,惊讶跟喜悦同时在她脸上浮现出来,她兴奋地大叫:“王同志!”她抓住雨秋的手追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太巧了!”又转头对门房说:“她是我一个朋友!”
门房看这一幕有些傻眼,听闻此话只得唯唯,缩着脖子一脸尴尬地钻回门里。
这个“李同志”是谁?竟然是雨秋在血防站的邻床病友李巧燕。雨秋做梦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她,激动得只会冒眼泪,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上我家去!”李巧燕一边推着门边的自行车一边挽过雨秋的胳膊,“坐上来,我带你!”
雨秋并不推辞,然而怎么坐上自行车却难倒了她。
看着雨秋一脸为难,李巧燕立马会意了:“你就侧着身子,屁股坐到架子上,然后两脚放松,两手抱好我的腰。行了吗?抓紧我哦!走咯!”
生平第一次坐自行车,听着风从耳边呼呼而过,看着路边的荒野从眼前嗖嗖退去,雨秋心中有一种异样的喜悦。她紧紧搂着李巧燕,心下突然感到了片刻安宁。
李巧燕的家在离农管站不算太远的小镇上,不过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了。因为李巧燕担心第一次坐自行车的雨秋害怕,所以骑得不快。
她的家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家里简单整洁,唯一多的就是书,这是雨秋从没见过的东西,她好奇地看着这些书,不敢伸手去摸。
“爸!妈!家里来客人了!”李巧燕进门高喊。
她的父母一前一后走出来,看到雨秋和气地招呼她洗手吃饭,甚至都不问她是谁。
屋子里满是饭菜的香味,两位戴着眼镜的长辈从厨房里忙进忙出,雨秋有点做梦的感觉,她拘谨得手有些发抖,迈步子都怕发出一点声音,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是让她的脑子有点消化不来。
李巧燕的妹妹在外读书,房间正好空着,李母铺上干净的床褥,把雨秋安顿在这里。锁上房门,李巧燕才开始问她原委,听着她断断续续地哭着说完,李巧燕一拍大腿:“原来是他啊!我说怎么有点面熟!你爱人我在血防站见过啊!”
雨秋至此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黄承弼确实来农管站,是很多次,为了跑他们杨店桥垦荒场的进场手续,还在站里招待所住过。因为杨店桥地处两市边界,归属不清,站里虽然支持垦荒却不敢擅作批复,所以一张介绍信把他推到市里。结果市里把这案子打回了区农管站,黄承弼跑回来软磨硬泡,摆业绩,表决心,提计划,住着不走,愣是把站里的负责人拖着一同去了市里。
“这不,站里的领导刚回来没两天,手续办了,申请批了,你爱人的工作还成了典型,站里会大力支持你们杨店桥的进场垦荒工作。所以呀,你明天就放一百个心回去吧!你爱人在家等你呐!”
雨秋眼睛里始终泛着泪花,这些天的担惊受怕,胡思乱想,顷刻间像千斤担子甩到了地上。她紧紧搂住李巧燕,这一次哭得畅快又喜悦。
第二天雨秋在鸡叫声中睁开眼,脑海里都是要飞奔向承弼的画面,尽管还有两天的路要走,但此刻承弼好像已经在眼前。她照例想把发髻梳得光洁规整,突然想起李巧燕和她母亲两人的齐耳短发,看起来既精神又有文化,自己相比之下就是个典型的农妇,不觉动了要剪去长发的念头,她在镜子前比划了一阵,打定了主意。
吃过早饭,李巧燕用自行车送了她一段,等不及雨秋说出准备了一夜的答谢辞,只握了握她的手,说了句“王同志保重!”便风风火火蹬着自行车消失在雨秋的视线中。
雨秋解开自己沉甸甸的包袱,里面除了自己舍不得吃的那只干红薯以外,还有一袋白花花的馒头,装满的水壶和一双女士黑布鞋。她想起早饭间李母曾拿过她的包袱,心里被温暖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