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且看看这信上的称呼,对方自称叫‘本公子’,很有可能是某位权贵人家的公子,还有,信中还提到他这次来东官县是要把何田氏带离东官并娶她进门。还说他的爹是知州,在东官没人敢和他作对,大人你看这人莫非是……”宋慈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他的脸色变得很严肃。其实宋慈不说知县也明白他是在指高知州的公子高骏升。若是真的找到证据证明是高公子干的,问题可就大了,刘知县自己只是个县官,可对方有知州做后台,想要治他的罪并不容易,更何况高公子高中探花,巴结他一下可能还会对自己有好处,要判他有罪,岂不是自寻死路?知县没有想到什么可行的办法,就临时决定先把杀掉何田氏的黑衣人明日斩首。之后两人就各自散了回家。
这天晚上,宋慈没有去打更,呆在家里也没有合眼。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有时他在苦笑,笑自己真的是个灾星,打更的时候碰到命案,好心报官,结果玉佩被拿,还被列为怀疑对象去协助调查,去跟踪何田氏的时候又险些被黑衣人杀掉,现在真凶的身份好不容易有眉目了却又不敢查下去,怕威胁自己的性命……想到这里,宋慈叹了口气,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一切如何,交给明天吧……”
第二天一早,宋慈打算去县衙找知县商量对策,刚刚进门,就听到黑衣人嚼舌自尽的消息。“真是可恶……”知县低声怒骂道:“本来还想跟他确认是不是高公子做的案子,结果他居然自尽了。”宋慈觉得八九不离十是他干的,可是偏偏不敢去抓,这时知县把身边的人都使开之后压低声音跟宋慈说:“宋慈,我看那人已经自尽了,而且他身上也背着一条人命,不如就把两件案子都算他头上得了,一来你不得罪高公子,二来你又可以洗清罪名、取回玉佩,高公子后台硬,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招惹的,依你看此计可行不?”宋慈虽然家室贫寒,做人倒是很正直,他怎么会让一个杀人犯逃之法外呢?任凭知县劝了很久就是死活不肯放过这案子。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高知州带着高公子来到了县衙,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他们这回来得很仓促,急急忙忙跟知县要些银子便走了,宋慈一看到高公子哪里能让他跑呢,于是知县就叫人拉住宋慈进了县衙后院,知县心想:“知州大人会没有盘缠回去吗?这银子要来何用?”这时一个小吏把一份州府公文递了上来。知县小心地打开来看了看,忽然眼睛睁得圆圆的,愤怒地一拍桌子吼道:“来人!马上把姓高的两父子给本官生擒啦!”
原来这公文是逮捕高知州的公文,上面写着高知州收买朝廷官员篡改科举结果,而且在担任知州期间搜刮民脂民膏,荒淫无度,当他知道自己施贿的事情被查出之后就一直潜逃,得闻近日高家父子在东官县一带活动,特此下令让知县逮捕知州。若生擒知州,官升一级,也就意味着知县可能就是新任的知州,看到这里知县不出动全部人马抓人才怪呢。宋慈在后院听到了外面的情况,赶也紧跟着队伍去找人。知县先命令封锁东官县各个出县的道路,接着在贴出告示让百姓注意,皇天不负有心人,知县终于在东官县郊外的一个乡村里抓到高家父子。
“高大人,你可真有两下子。”知县不紧不慢地坐下来跟高知州说。此刻知州和他儿子已经被关在监牢里了。“之前我可没少讨好你,可到头来我连屁都没得到……”宋慈则在另一个牢房审高骏升,当他把何田氏的书信拿出来时,高骏升心里一怔,很快就招了自己杀了何大运的事实。“其实我本来不想杀了他……谁知道我……我和他相好正亲热的时候他……他回来了,我也是情急之下才……我和我爹这么关注这案子就是怕我们落马之后我杀人的事被揭发了所以才赶紧离开东官。”
“所以你和何田氏有染,被何大运发现了才杀人?”宋慈非常的镇定,因为他明白,这案子已经能结案了。
“是的,有一次我路经东官,偶遇了她,我看她面容姣好便起了非分之想,一开始她并没从我,可是后来我用钱去恳求她的时候她答应了……杀了何大运那晚上,我因为害怕所以就让她带我离开村子,顺便也让她给我探探口风,只可惜她陷害你不成,反倒让你进来掺和这事,这婆娘看到这情况居然以此来威胁我要更多的银子,我爹已经被查了,家里还哪有多余的闲钱,所以我先给她银子假装妥协,然后安排一人在她家守着等她回来做了她,可惜……这事还是漏了……”
“好了,趁早结了这人命账吧!”宋慈说完以后转身就走了。请示了知县以后,高骏升被定于今日午时处斩,高知州的去留由今日来东官的惠州通判和福州知州两位大人共同决定。
处斩了高骏升之后,宋慈回到县衙拿回了玉佩,本打算就此拜别,但是知县把宋慈参加破案的事情通判和知州已经听闻,打算召见他。宋慈走进了公堂,叩见了两位大人,通判端详着他:“你就是宋慈?看不出来有这本事啊。”在一旁的知州笑了笑:“哈哈,人不可貌相啊,宋慈,你做更夫每月的收入怕是填不饱肚子,这样吧,我看你还是个聪明人,不如随我回福州当仵作怎么样?”宋慈听了,很是欢喜,自己独自流落异乡当更夫也有一段时间了,在东官可谓是受尽冷嘲热讽,当仵作虽然地位不高,起码薪粮足以果腹,宋慈想了想后答应了知州,两天后便与东官的邻居、好友告别,随知州上路去福州。
在前往途中,宋慈得知知州姓甄名德秀,是朝廷里有名的大学士。宋慈家室贫寒,只上了一年私塾,认了些许字就去干活了,今日能看见知识渊博的大学士不禁心生敬佩,请求甄知州收他为徒教授四书五经好考取个功名。甄知州说:“收你为徒不是不行,不过你资历尚浅,还是学好当一个仵作再说吧。”
到了福州后,宋慈的日子并没有悠闲起来,他被甄知州委派跟着一个仵作去验尸学习,顺便也让他参与这件离奇案子,这不验尸不要紧,一去便把宋慈吓了个半死,因为这尸体已经辨认不出人形,并且被整齐地切分成一千块!!
知州见宋慈惊恐万状,便用镇定的语气跟他说:“别怕,镇定点,以后说不定还会见到比这更恶心恐怖的……仵作先生,麻烦你了。”
宋慈的仵作老师上前去查看那残缺的尸体,把皮肉,脏腑,指甲都慢慢观察个遍,然后对甄知州说:“回禀大人,死者应该是两天前被尸解的,凶手的杀人手段极其残忍,每一块肉刀口非常整齐,而且皮肉有被煮过的迹象,但是死者的头颅缺失,未被寻获,真凶应该是先将死者斩首致其一刀毙命,然后将身体煮熟再肢解成两千块,最后抛尸市集!此人的刀工如此厉害,很有可能是屠夫或是厨子一类的人……”宋慈一面听一面用笔记下老师的验尸过程以及验尸结果,并把尸检报告的格式也记下来。晚上他还一个人看看医书恶补知识,只是那具尸体总是让他没办法静下心来研究。
“分成了一千块……而且还把头割下来……凶手是有多痛恨死者啊。”宋慈再看看老师写的尸格和死者的基本资料,“屠夫或者厨子?死者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少女,并没有和屠夫或者厨子的人走得近,那真凶的动机是什么?而且死者在抛尸时间的十天前已经失踪了,但是死亡时间却是两天前,那么失踪时候的八天时间她在哪里?和凶手一起?为什么不想法逃出或者向人求救?死者和家人、邻里的关系都不好,难道是有人买凶杀人?抛尸时间是早上,地点还是在市集,真凶偏偏选择在最多人的时段地段抛尸,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宋慈越想越困惑。这件案子甄知州要求他尝试去侦破,可谓是寄予厚望,然而凭借着这些零零散散的线索宋慈感到有些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