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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来喝我的喜酒

何花看着李山,这个男子,在她身边默默守候十几年,被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用得着的时候出现,用不着的时候扔在一旁看不见,可是现在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现在,她要利用他的婚姻和感情。

他明知道她不爱自己,明知道她心里另有他人,明知道跟他假成亲是为了躲避灾难,可依然甘之如饴。

所以她为他难过,比为自己难过更加难过。

“阿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李山看着她,紧张地说:“脸色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差?”

她摇摇头,笑起来:“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很紧迫,我们要做的事很多,张挺松可能这个月十八就要来,我们必须赶在他来之前成亲。”

“啊?!可是今天已经十六了啊。”

“所以,我们必须在明天成亲。我是这样想的,今天先通知村里的乡亲们,让他们明天都来喝咱们的喜酒,我们下午去采办东西,应该来得及,你家还有钱吗?”何花问。

李山红着脸,局促点头:“有,我,我一直攒着钱。”忽然他眉头皱起来,“可是,这个办法真的可行吗?如果张挺松知道我们成亲还是要强取你怎么办?”

何花想了想:“应该不会,张挺松是个风云人物,我听说过他的为人,虽然好色,但很有原则,从来不强取有夫之妇。只要不让他知道我们是假成亲,这个办法应该能行。”

张挺松的姬妾虽然出生身份五花八门,鱼龙混杂,有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青楼女子,流浪丫鬟,也有她这样卖火柴的小女孩,不过都有个共性——单身,他自诩再喜爱也不会棒打鸳鸯。

“阿花你放心,如果他真的来抢你,就算是死,我也会保护你,不让他得逞。”李山悄悄握紧双拳,坚定地说。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好好,我不说,不说。那我们到底要宴请哪些乡亲们呢?魏大娘要不要请?”

“当然要请了,全村人都要请。”越多人知道他们成亲,张挺松越容易得知这个消息,越对她有利。

李山高兴得直点头:“我马上去请。哦,对了,你家对面忽然搬来了人,他到底算不算我们村的,要不要请?”

何花明白他说的是杨濂。

“我认识这人,刚搬来没几天,也请吧,全村人都请了,不请他不太好,毕竟以后都是老乡了。”她思忖着,然后对李山说:“你去通知其他人,我去通知他。”

“好。”

忽然,何花看见门口冲过去一个人影,“刚刚飘过去的好像是小玉?”

“有吗?我没注意到。”李山说。

“是她,她什么时候动作这么快了?她一向文静斯文得不得了,走路都要数数地上的蚂蚁,今天怎么跑这么快?”她跟小玉就是村里一对矛盾存在体,一个风风火火女汉子,一个羞羞答答小女子。

正觉得奇怪,忽然看见门口又出现一个少年,正朝着刚才小玉飘去的方向走,何花连忙叫住他:“三更半夜,三更半夜,刚刚过去的可是小玉?”

那少年有着黑而健康的肤色,端正的脸庞朝气蓬勃,听见何花叫他,下意识皱眉:“荷花姐,我叫三斤半,不叫三更半夜,这名字怪吓人的,你离开这几年大伙已经不跟着这样叫我了,你现在又这样叫我,要不了几天,全村人又该取笑我了。”

他的眉头扭得像麻花,一脸便秘表情,逗得何花一笑:“我没有乱喊呀,我就是叫你三斤半呀,只不过看见你很惊喜,所以加了个‘耶’字,就是三更半夜呀。”

“可是你每次看见我都那么惊喜。”三斤半的眉头拧得更紧。

“好了,别逗他了,赶紧干正事,时间紧着呢,你去通知那人,我去通知其他乡亲们。”李山说。

何花见三斤半去的方向正是杨濂家,于是跟上他:“你要去哪儿?”

“我正在锄地,看见小玉疯了一样往那边跑,觉得奇怪,跟过去看看。”

“还真是她。”何花眨眨眼,抿嘴笑,“也许我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三斤半扭头看她,“干什么去了?”

“我们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何花说。

“何花姐,你跟李山哥说什么了,他怎么高兴成那样?”他问。

“我们要成亲了,你待会回去告诉你爹娘,明天来喝喜酒。”她淡淡笑着说。

“难怪……啊!什么?你和李山哥成亲?”三斤半不敢相信,“就他那点道行,能降服得了你?”

何花皱眉:“我又不是妖精。”

“可村里人都说你是妖精。”

她耸耸肩,不以为然。

过了一阵,他忽然说:“我一直以为只有魏大哥才降服得了你……你,不打算等他了么?”

“没有谁会等谁太久。”即使你愿意继续留在原地等那个人,可是命运的齿轮却不允许。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沉默向前。

院子外面,小玉正站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头偷偷看着院子中那个握书静看的男子,他坐在桌边,穿一身青衣,清俊雅致的脸平静无波,视线流连在书上,静默而专注,偶尔抬手翻动书页,动作那么优雅迷人,小玉一定看得呆掉了,何花想。

他抬起头来,视线在空中与何花相遇,神情依旧平静,脸上却有光华闪过,他站起来,立在院中,清风吹过,青衫轻扬,整个人似乎生动起来:“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当两人大步向院门口走去时,小玉也从树干后面出来,看见何花三斤半两人一前一后跟在自己身后,一丝短暂的讶然之后她整个人都局促起来。

“找我有事?”杨濂看着何花问。

“我们都来找你,为何只问我不问他们两个?”何花用手指着小玉:“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小玉早已等候你多时了,还是小玉先说吧。”何花对着小玉眨眨眼,似乎在说,我知道你的小秘密哦,你看,我多善解人意。

小玉红了脸,低头搓衣角:“哦,是这样的,刚刚锄地的时候,锄头坏了,杨大哥,能不能借我把锄头。”说完拿眼角瞄杨濂。

“奇怪,锄头明明好好地被你扔在地里,却跑来借锄头。”三斤半抢着说。

杨濂重新坐回桌边,拾起书,头也不抬,“我家没有锄头。”

他家真没有锄头。老实说,他不会锄地,最重要的,当初孙仪根本就没买那玩意。

小玉以为是三斤半拆穿了她的谎言,杨濂生气故意不借给她,于是气得跺脚,含娇带怨的瞪三斤半一眼:“关你什么事?”说完转身跑了。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多年前的乡间小路上,小女孩一脚踹在前面李山的屁股上,“让开,好狗不挡道。”李山双膝一软,整个人歪到一边,为她让出路,她冲到魏子清身边:“子清哥哥,我腿疼,背我。”

“奇怪,刚刚踢我的时候腿还好好的,这会就疼起来了。”李山在后面拆穿她的谎言。

何花瞪他一眼:“就是因为踢了你,才疼啊。多管闲事。”魏子清抵不过她的纠缠,蹲下身来:“上来吧。”

她在背上扭过头对李山挤眉弄眼示威。

呵,那时候的时光多美好啊!

“别站在那里傻笑了,让人看见还以为你中了邪。”

回过神来,才发现小玉和三斤半都走了,杨濂仍旧坐在桌边看书,何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竟然在同她开玩笑。

这厮居然会开玩笑,何花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人看走眼(事实上已经是第N+1次),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有着读书人的清高孤傲,甚至死板固执,连笑容都很少展露。

“你家孙仪不在?”何花问。

“他不住在这里,当然不在,还有他不是我家的。”他终于抬起头来,“你找他?”

何花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我找你。”

“找我?什么事?”他有些意外。

“上次你不是请过吃过一次饭么,当时你说,如果我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可以请回来,这不,我来实现诺言了。”

“你要请我吃饭?”他俊眉一挑,问。

“嗯,不但请你吃饭,还请你喝酒,如果孙仪回来了,也请他一起。”

他自动忽略后面两句,“好啊,什么时候,现在吗?”正好肚子有些饿了。

“不是啊,我明天成亲,请你来喝喜酒”

书忽然啪一下掉到桌上,甚至忘了去捡。

“怎么,我成亲你很意外?合着你觉得我这样的女汉子一定没人要?哈哈哈,看走眼了吧?我还是有市场的。”何花撩一下额前头发,对自己的洒脱很是满意。

“和谁?”

“李山啊,他就住在就在我家下游不远处,你跟着水莲河走就能看见。”她怕他人生地不熟,不识路,好言提醒。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似乎在看一副遥远的,模糊的画面,虽然遥远模糊,却那么清晰地刺痛他的心。

“你怎么了?”她不解他为何突然发呆。

他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难怪她那天在集市上想买黄历,原来是在选日子,浑噩中他依稀记得似乎后天才是吉日。“可是日子不对,明天不宜嫁娶。”

“没关系啊,我从来不信这些的。”何花笑,“记得啊,明天一定要来哦,我可不喜欢欠别人的情。”

他点点头,何花转身就走。

“等等。”

“什么?”她回过头,见他立在院中,风吹起青衫,整个人显得萧条落寞,她心中轻叹,哎,果然不能一个人住太久,孙仪才走了几天,他似乎就憔悴了,所以早些嫁人,也许是对的吧。

“能告诉我,为什么忽然……成亲吗?”

何花一愣,假装想了想:“不为什么,就是年龄到了,呃,还有感情……到了,自然就成亲了。”

“一定要是他吗?”

不是他还能有谁?谁比他更适合这个角色?

她点头。

“为什么?”

何花皱眉,这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啰嗦,不过还是答道:“我和李山哥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有感情基础,他关心我,爱护我,愿意陪着我,所以我选择嫁给他。”何花忽然心里就有些烦,她竟然跟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这些,也不知道是想告诉别人还是想说服自己。

她丢下一句“明天记得来”逃也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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