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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袅袅,暮色苍茫,西沉的落日收回了最后一线光。
阿彩独自如约赶到,看见了太子,看见了皇后、德妃和魏尚宫,最后看见面如死灰,双眼微红的平王从白色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扎在坟头的无字木牌上,她明白了一切。
从此天人永相隔,从此生死两茫茫。
传奇里常说着这两句话来形容生与死,可三尺黄土隔断的又何止是生与死?
阿彩有种狐死兔更悲的感觉,同样身为丫头,即便是进了皇宫,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也许仍逃不过惨淡的命运。
小姐的话犹在耳畔。
“跟他们在一起只会更危险,刺史就算把洛阳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们找出来的,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别犹豫了,走吧。你不是说一直想离开宫离开这些人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阿彩,理智一点,不要感情用事,他们已经不是皇族了,你还跟着他们干什么?就算他们能复国你能跟着回宫,也改变不了你是丫头而非太子妃这个事实!”
她终究是如约而来,独自一人。
“这是我要去的地方,如果改变主意了就来找我!”临别前,沈善柔塞给阿彩一张纸条。
见阿彩已平安回到,太子即刻对所有人说:“得赶快离开这里。”
“去哪?”阿彩问。
是啊,去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现在我们竟已无处可栖身。太子一时彷徨。
“去王大虎家!”阿彩突发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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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一家子的冒昧造访,王大虎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尽管号称书香门第的这家人当中还有个身负剑伤的家伙,尽管这家人搬家匆忙得连锅碗瓢盘都不带还向他借。
王大虎统统无视。
商人的算盘向来是精打细算,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阿彩。
所以,当阿彩提出要借住一阵子,他什么都没有问,很大方地表示:“全洛阳的房屋有一半是我的,你们想住哪就住哪!”
回过头,却跟“兄长为大一家之主”的太子说——“大凤兄,咱们人情归人情,生意还生意,我给屋子你们住可以,但租金照收,咱们毕竟还不是一家人嘛,当然,等三小姐嫁给了我那又不一样了。”
隔天,街上就贴满了官府的布告,连王大虎家门外那棵树都没有放过,内容大致是一批叛军的奸细,伪装成郑州的难民混进了洛阳城,官府决定入户搜捕,请百姓配合。
面对阿彩左一句王公子你人真好右一句欠你的人情以后还,王大虎仍然无畏地拨拉着他的算盘,一脸生意不成人情在的期待:“三小姐还是像过去一样叫我大虎吧,不用这么客套,什么欠呀还的,咱们一家人怎么还说两家话?”
“大虎你真的太讲义气了,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可是,你真的不怕我们是郑州逃窜过来的叛军奸细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阿彩有点小感动,她忐忑不安地问,觉得连累这么一个跟她一样讲义气却比她老实厚道多了的人有点良心不安。
“这……不太可能吧。”王大虎好不容易按捺住十五只吊桶般七上八下的心,“是……也无妨,时局变幻不定,结交叛军为朋友,也等于给自己多留了一条后路。你们尽管放心住,我的买卖有一半是跟官府合作的,他们搜哪儿都不会搜我名下的居屋。更何况……我喜欢你,即使你们现在还不是我的亲人我都会当亲人来保护的!”
得寸进尺向来是商人的作风,王大虎索性大胆表白。
“谢谢你!”阿彩拍拍王大虎的肩膀,如释重负。
她一大早冒险外出从王大虎给他们提供的住所跑来王大虎家,为的就是王大虎会让他们继续住下去这句话,探的就是官府会不会来搜他们住的屋子这消息,现在得往回赶了,无名受伤了,皇后病倒了,刚失去母亲的平王让人不放心,现在整个家,得靠她和太子两人撑着。
阿彩来不及想太多又急匆匆离开了。
徒留王大虎在刨地三尺努力回忆自己刚才究竟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之类的话,为什么对方一点反应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