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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孤伶伶躺在那儿。
血,湿透了胸前的衣裳。
脸如素缟,那弥留之际止不住的抽搐,一下又一下……
......
一步又一步,飞奔。
西祠胡同,平时那么近,现在那么远。
太子与平王带着负伤的无名赶回西祠,在胡同口戏台边,遇到了惊慌过度,神志涣散的德妃。
“母亲呢?”二人异口同声问。
“我也不知道,有人要杀我们,我跟她们走散了……”德妃惊恐万状地瞪着一派无邪的大眼睛。
二人急急回到住处,屋里凌乱不堪,空无一人。
家中怎可独留四个弱女子?当时至少该有个男的留下来。太子不住地自责。
“我们回迟了,她们可能已经被抓走了……”这是闪过平王脑海里无数可能中最好的一种。
“此地不宜久留,按原定计划,去胡同后面的山上等阿彩,我们再想办法救人。”太子往井里勺了点水洒在无名额前,不让他昏睡过去。
等阿彩?阿彩是谁??德妃脑里几个大问号。
刚出门,就遇到了洗衣回来的魏尚宫和小菀,她们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把无名和几锭银两交给胡同里一位老郎中,留下小菀相陪,他们匆匆赶往后山。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山坡上有两个人,确切来说,应该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
......
皇后背着贵妃举步维艰地从山坡上走下,不断叫她撑住。
平王跑得飞快。
从皇后手中接过了母亲,抱在怀里,瘫坐在地上。
“我们逃上了山,她发现有追兵,就把我推下了山边,让那些枝叶挡住我……等我爬上去的时候,追兵已经走了,可她却……”皇后强忍悲痛,泪流过被枝桠划伤的脸,也感觉不到疼。
贵妃带着凄楚的笑,气若游丝道:“我只是想推开你,自己再找地方躲,没料到自己躲不过…否则…我管你怎么样……我想你死…想很久了……结果…还是斗不过你……”
“小蕙!”无法抑制的悲伤就像贯穿了胸膛的剑,皇后撕心裂肺地一声痛呼,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会从嘴边吐露的两个字。
“仪儿…娘要去陪皇上了…不能让他黄泉路上太孤单……”贵妃巍巍颤抖的苍白双手捧住儿子的脸,“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娘再也……再也…………”
儿子怀中,贵妃头一歪,眼一闭……
纷纷扰扰是是非非在这一刹静止成了永恒。
微风轻拂,落英缤纷。
“娘,你的手冷冰冰,快起来,不要跪了,呜……”
“不许哭!不许哭出声!你哭得再伤心也不会有人来可怜!听到没有?再哭扇你两耳光子!!”
“呜……哇……”
“仪儿乖,不哭,只有头上戴花的女娃娃才哭鼻子呢。
“娘,你为什么跪在这里呀?”
“娘来求祖先保佑仪儿长大后做皇帝。”
“做皇帝有什么好?我不做!”
“等你做了皇帝,娘就不用再跪了。”
“那我长大后一定要做皇帝!娘要陪我做皇帝就像陪我背书一样好吗?”
“一定。”
蕙嫔不知什么事又招惹了皇后,皇后罚她寒夜跪守祖宗牌位前,她冻得脸青唇白,十岁的李仪偷偷藏在门外看着母亲,也冻得瑟瑟发抖;蕙嫔发现了儿子,李仪边哭边跑过来紧紧抱住母亲,互相取暖,母亲赶儿子不走,只好把长袍脱下包住儿子,就这样一夜……
哀鸿声里,残阳如血。
太子一锹锹铲着黄土,皇后神情呆滞地凝望尘土飞扬,德妃早已是泣不成声,哭得无比伤心……
没有招魂幡,没有冥纸,没有棺木,从此便要把你孤伶伶留在这不知名的去处……
平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一滴眼泪,脸色铁青像他身上的的青色长袍,他脱下长袍,缓缓盖在贵妃身上,风中碎花如乱雪飞舞,片片洒落平王眼前,洒落贵妃飘飘衣袂……
娘,让我最后一次抱你……你的手,冷冰冰……如果有一天真的站在顶峰,身边却没有你的注视,又还有什么意义……求生就不能爱,爱就不能求生,你是这世上我唯一得到的爱,于是你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