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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东,春意渐浓,草色浅浅淡淡漫延。
雨停,雨落。昼白,暮夜。
我们是飘泊的行人,几乎忘却了生平过往。
宫,越来越遥远。
“娘娘凤体欠安,这风大雨大的,把帘子放下来吧。”马车里,魏夫人劝着一直卷起帘子向外张望的皇后,“这样的生活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娘娘要多保重身子啊。”
“感染点风寒而已,不碍事,别告诉太子,免他分心。”皇后放下了帘子,咳了几声,“到了东都安顿下来就好了。”
到了东都跟现在也没有什么分别,都是今日不知明日事,背井离乡,命悬一线。只是不知今生,还有没有再见皇上的可能。
放不下,始终都放不下,不管那个人曾经让我多么失望。
皇后垂上了眼帘。
一个英俊少年,模糊的面目,在她眼前晃动:“等我继位当了皇帝,一定为你建一座大大的离宫!偶尔坐马车偷溜出宫,去离宫过只有你我二人的逍遥日子。”
朝如青丝暮成雪,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限期,没有什么不会改变。这个道理也许一早明白,可往往都得等到事情改变后,才惊讶原来限期已至。
等了二十年,终究离宫是为她人而建……
客栈里,皇后轻轻梳理散下的头发,对着镜中人,叹了一口气。
......
一个头饰砸在了镜子上,又一盒胭脂砸下了地。
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要这些劳什子做什么,妆扮给谁看啊?!好恨呐……做了妃子才多久的事?龙床还没睡过几次!一枕黄粱梦,枉费我心机!!
镜子前,德妃发着脾气,把所有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扔得到处都是,在空荡荡的客房里形影相吊……
没有皇上在身边,对着这两个老妖婆,哪天死在她们手上都不知道!她们可都是有儿子护着的,我呢?我有什么?!
一想到此,德妃胸闷不已,把头探出马车外吐了起来。
“她怎么了?”太子看见德妃吐得很辛苦的样子,就问跟德妃坐在一起的阿彩。
阿彩摇摇头:“应该是…不舒服吧。”
“马车跑太快了,颠簸得厉害,很晕,还是慢点吧。”德妃以绢拭唇,面色苍白。
她又不是只在马车上吐,在客栈的时候也吐,难道客栈也跑太快了?!一旁的小菀撇撇嘴。
......
就她事多!在客栈要独占一个房,菜嫌没味道要另外炖蛋吃,现在马车又要为她一个人放慢速度,早一天到洛阳我仪儿好少操一天的心!
贵妃恨得牙庠庠的:以为靠出卖色相帮助大家出城有功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迟早解决了你这小**!
到了客栈歇息落脚,贵妃仍烦躁不安,一口气下不去,开始急喘。
空气仿佛刹那间稀薄了,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冷汗淋漓。
待喘息渐渐平复后,颤抖着手打开药箱,那里面还剩几包治哮喘的药。贵妃的眉头皱了皱。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秋尚宫,把我半生积蓄席卷一空,累我至这步田地!你等着,无论如何我都会留着这条命回宫跟你秋后算账!
她命小菀拿药罐来她房里,亲自把药倒进去,再让小菀拿去熬;小菀离开后,她把那张包药的纸拾起,展开;再悄悄到客栈后院里拔些野花野草,用那张包药的纸包好,放入药箱……
等晚上平王过来询问她身体情况的时候,她就打开药箱,指着那几包“药”说:“你看,药还多着呢,你就别操心了,娘会照顾自己的。”
......
行行复行行,水遥山又青。
东都洛阳城远远矗立在前方,那么近,那么远。
太子在城外找了间客栈安置众人,带着无名意欲先行一步进城找间屋子落脚。
临行前,被平王拦住:“为稳妥起见,入夜再去,我也一道去,侍卫留下保护几位娘娘。”
太子没有吭声。一旁的阿彩却积极响应:“我也要去!我去帮你们谈价钱!”
“你懂什么?!少给我胡闹啊。”太子的责怪中带着丝丝宠溺。
“晚上你一女的进城会惹把守城门的士兵注意,否则他干嘛不学上次扮成女人再进城?你乖乖地睡一觉,我们就回来了。”平王的宠溺中带着丝丝谨慎。
阿彩一拍脑门:“也是哦,那我打扮成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