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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肠辘辘的平王,牵着马,进了岷州城。
出人意料的,展现在他眼前的,这个曾经被吐蕃屠戮过的城池,不是萧条与荒凉,而是一派勃勃生机。
草长莺飞风暖时,万紫千红始盛开。人们脸上带着悠然的微笑,来回穿梭在热闹拥挤的市集。
热闹繁忙中仍可见井然有序。
平王找了家小酒馆的角落坐下,点了两道小菜、一碗汤和三碗米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门口走进几个牛高马大的家伙,几乎挡住了整个门的光线。
尽管一身汉服,但从身形样貌仍可大致看出这几个是胡人。
平王不动声色地继续埋首吃东西。
酒馆里的食客们竟然热情地跟为首的胡人打起了招呼:“仆大人好!”
不仅是胡人,还是胡将。
平王头也不抬,右手夹菜,左手按在了腰间剑上。
“哟,仆大人怎可坐在楼下?请上座!请上座!”掌柜热情地招呼道。
“不妨事,掌柜的,你去忙你的吧,叫小二过来下单子就行了。”那位被称为“仆大人”的胡将大大咧咧地带头坐下了,对其余几个说,“喝什么酒吃什么菜,你们拿主意,我结账。”
可掌柜的执意让他们到楼上去,胡将推辞不过,就恭敬不如从命地上了楼。
在楼梯拐角处,无意地扫了角落一眼,惊鸿一瞥,为首的胡将随即认出了座中青衫客,却被另几个胡将推搡上了楼。
趁几个胡将上了楼,平王即刻离座去跟掌柜结帐。
“很抱歉,我的盘缠在半途已用尽,可否让我做杂役抵了这顿饭钱?”身无分文原本打算强行离开的平王为免引起那几个胡将的注意,只能改变主意硬着头皮来找掌柜。
掌柜上下打量着满面征尘的客人,相信了他的话,正打算安排些杂活给他。
“吃白食,按律应处笞刑,带走!”胡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平王身后,按住了平王伸向腰间的手。
另几个胡将找来绳索,很快制服他并将他五花大绑地带走。
没有去衙门,竟是被扭送到了一间秘室,平王倒吸一口凉气,叹息功亏一篑。
为首的胡将独自进了秘室,即刻跪在平王面前:“岷州节度使仆固,参见平王殿下!末将不敢惊动百姓,不得已出此下策,请殿下恕末将无礼之罪!”
平王没有说话,寻思着怎么会被人认出,而仆固这个名字,着实想不起来在哪听闻过。
“仆固乃一小小武将,在皇帝陛下于紫宸殿钦点各科状元时得以远远见过殿下,殿下不记得末将不奇怪。”
原来是他!那个凭实力拿了武状元的胡人!我曾经三番四次劝阻父皇钦点一个胡人做状元,兴许是这个原因让他记忆犹新吧。
“可你却记得我。”平王一语双关,脸上带着自我解嘲的笑容,“能不能把绳子解开,咱们再接着聊?”
“该死!光顾着说话,我给忘了。”也不等平王说平身,仆固就径直站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平王解绳子。
因为太紧张,解了个满头大汗依旧没解开。
“既然一早知我身份,总不该往死里绑吧。”平王此刻竟有心情说笑。
“请殿下恕罪。”仆固额头上的汗更大滴了。
胡将因为不懂朝中礼仪,每每入朝晋见必闹笑话,这已经成为父皇和文武大臣们上朝议政时的余兴节目。眼前这个胡人竟然让他想起了那个冒冒失失的阿彩。
这绳子易结不易解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仆固总算是帮平王松绑了。
仆固又跪回到地上说话:“从长安传来的圣谕说太子李偌谋朝篡位轼兄逼父,末将以为殿下已经……”
“我没死,不正好说明了这一切是个谎言与阴谋吗?”平王轻松的口吻下是重重的戒备心,“你对阿史卜石阳州起兵造反有什么看法?”
“听说他捉拿吐蕃王有功,本该到长安领赏,结果却是一路领兵杀到了长安!赏赐没捞着,却背了一世的骂名,真给我们胡人丢脸!”仆固用玩笑话表明了他的立场。
“你们同样是胡人,也同是节度使,你不觉得他其实是带领胡人缔造一个属于胡人自己的国度吗?”
“胡汉本是一家人,何来分庭抗礼之说?请殿下看看我们岷州,胡汉世代交好通婚,已为一体,就连吐蕃也是一衣带水,往来不绝。”
看来老头子宣扬的“胡汉一家亲”对你们挺起作用的!平王笑了笑,不置可否。
仆固接着说:“我这个节度使是当年跟随太子殿下收复岷州后册封的,胡汉无分彼此的信念亦是太子殿下影响的结果。毕竟一同征战过,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太子殿下会是轼兄逼父的人。可离长安太远,我无法得知朝中究竟发生过什么?”
“想知道吗?想知道就给我来点饭菜,我边吃边说,刚才害我连白食都没吃完,你总得补偿一下吧。”平王拍了拍仆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