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我那么大岁数了,拉扯儿子还要拉扯孙儿,她爸妈也不寄钱,用什么养活啊!”
邻居把奶奶扶起来,老三听到声音进屋来看,他用眼神问我怎么回事,我则红着脸无法作答。
邻居走后,我一句话也没说。奶奶舀着面粉出来,瞪着我说:“看你们坏良心不坏良心嘢!”
我不敢看她,总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一件事,特别害怕。害怕的时候就会想爸妈。然后就想起姐姐说的:等爸妈回来就好了。
时间总过得特别慢,痛苦仿佛拉长了一样,老三在一天把家里的破烂拿去换了糖豆吃。我回家时,她正拿着铁锹追着老三打,老三往门口跑,我还没有进门,铁锹锋利的一面就被奶奶扔了过去。
我吓得大哭叫着老三的名字,扔过去的铁锹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半圆尖头铁锹划破了老三的小腿肚子,血顺着脚腕流了很长。老三停在那里哇哇的哭,可是奶奶还觉得不够,抽了棵棉柴棍,又追上去。我跑过去拦,被奶奶抽了两巴掌。
“你们成作了,作到尽了,看还作不作?”她拿着棉柴棍指着我和老三,又说:“咋不去死嗳,都去新疆找你爸妈去,别跟我了!”
老三从大哭,慢慢变成小哭,脸仰着天坐在地上,他的腿被棉柴棵抽得红肿,上面倾斜着一条一条的红印子。我拿棉花给他擦了擦小腿上的血,又让他拿一团棉花按住伤口。奶奶进了堂屋,我和老三坐在木门前,倚着一棵杨树。有的时候,我会想着报复她,要是我像靖华一样死了,看她怎么和爷爷交待?怎么和我爸妈交待?
可这样一来,我就见不到爷爷,也见不到爸妈和姐姐了。我又想带着老三离家出走,可出走后我和他吃什么呢?
有了钱就好了,谁也不用依靠。
我在那一年开始捡些破烂放在家里,总想着收破烂的来了能卖,可总是被拾破烂的再度捡走。
我很灰心,我也知道自己是个蛀虫挣不到钱。奶奶总骂我和老三“看你们要不要一点脸!知道要脸不知道!”不知道指的是什么事,我想我和老三旦凡要一点脸面,早就不在这吃饭了。
——
棉花苗长了出来,出的不是很齐,爷爷说勉强够吧。下过一场雨后,奶奶说乘着地还湿,赶紧把棉花钵种种,等土干了没水分,打钵器就打不进土了。
爷爷在早上把铲子磨了磨,把芭斗、铁锹什么的一起放在拉车上。奶奶一向煮饭很早,我们来到田里时还没有人。
麦苗已齐膝,再过一阵子就要收麦子,对于家里的条件来说,收麦和收秋都是两件大事。
爷爷把铲出来的棉花钵放进芭斗里,奶奶负责用打钵器打洞,我负责拎筐把棉花钵放进去,老三和爷爷负责封土。
中午在地里吃完饭,我躺在麦苗丛里休息,头枕着双手向天空深处看,我倒不是装忧郁,而是中午的太阳很强,盯着看光会看到五颜六色的小圈,一会儿是红的,一会儿是绿的,比和人说话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