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每日清晨寒霜打在枯黄的草叶上亮晶晶的。从凉鞋换上布鞋,布鞋磨得久了,前面露出脚拇指来。奶奶家院前从大路往上走有一个池塘,我经常端着瓷盆到那里去洗衣服。
洗完衣服回来,我赶紧哈一番手,又跺跺脚。脚后跟纵横交错崩了很多道口子,这么跺一跺脚,反是疼得很。
秋忙过完,我依旧不在奶奶家睡,吃完晚饭就回到自家的院子,拉开灯写日记。想一想从那时起便有不能与人说的寂寞之感。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不知道还要再过多久。
到了冬天,冷的越发厉害,竟也不知道把布鞋换掉。
一日上午,老三跟我回到自家的院子,把妈收拾起来的一袋棉鞋倒出来,找到往年穿过的棉鞋子换上。又翻腾出来许多棉衣带到奶奶家。天气阴沉,北风整日呼呼的刮,天气预报说这几日就要下雪。
果真,第二天醒来时天亮得异常厉害,我下床拖着鞋子连外套都顾不得上穿,跑到门前,一推门,大雪白茫茫的透出一股冰冷的寒气。
我被冻得发抖,立即把门关了。那时家里唯一的表钟坏了,我起床上早字习全凭感觉,或早或晚,一醒就要起床穿衣服去奶奶家喊老三。
大半部分日子都不出什么意外,但有时到奶奶家看表才凌晨三点多。这一下雪,化雪的时候自然更要冷入骨子里面,天一放晴,家里收的棉柴棵上的桃子就要摘个干净,要不然就腐烂了。
摘了桃子还要再剥开才行,奶奶家没有电,点的是煤油灯,灰色的烟弯几个圈往上冒,一整地的棉花桃只得趁夜剥。
爷爷抽空总回来几天看看,他对我和老三说:“要好好上学,学上好了,就不种庄稼了。”
我在那时候十分认可爷爷的话,种庄稼真累真苦。我对自己说如果要一辈子种庄稼,我还不如去死。那时的自己完全对“死”没有概念。我生平第一次接触死亡,是爸爸的奶奶去世了。
祖奶奶对我和老三很好,但因为爷爷在家中的关系。她只能在暗地里送一些东西给我们吃。有的时候是奶油、鸡蛋糕、方便面或是罐头等等种类的小糕点,这种东西在乡下很稀缺,每次吃到真是又惊又喜。
奶奶经常把糕点均分给我和老三,一人一半拿白色的塑料袋装起来挂在床前。
我看到这些东西都恨不得一下子把它们吃个干净。而老三则属于那种“你吃,我不吃。你不吃,我还不吃。等你吃完了,我每天吃一点,急死你。”
我把糕点吃完后,老三的糕点还剩很多。我不想看着流口水,总觉得让他分我一点,倒显得自己太没骨气。但有的时候,爷爷看到会说他:“给你姐姐一点!”
老三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糕点递给我,我接过吃了。他才一边吃自己的糕点一边对爷爷说:“她的吃完了!”
自己被噎得无话可说,不好意思再站在门前。遂以后,我又养成了个习惯,老三不吃糕点,我也不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