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飘零。
秦可言因为迷烟睡了一整晚,起来的时候,非但不觉得浑身舒畅,反倒觉得四肢酸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四处瞧了瞧,韩流之并不在,正想出门寻寻是否在外头,却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声音都打起了颤:“你、你、你们是谁……”
光头摸了一把发亮的头顶,嘿嘿咧嘴一笑:“我叫许光常……”
一旁的瘦子跳起来也摸了一把光光的头顶,眼睛一个劲儿的贼瞟:“叫名字麻烦,咱大伙儿都叫他光头,好记又好叫。”
秦可言正觉无奈,旁边有人打了个喷嚏,刚想问怎么样,那人摸着已经被蹭得通红的鹰钩鼻,刚想开口便又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断断续续好不容易说出来一句话,却叫瘦子好气:“那……阿嚏!以后咱……啊……阿嚏……就叫你瘦子……阿嚏!”
瘦子跳起来,指着鹰钩鼻就开叫:“那我叫你红鼻子,瞧你这鼻子被你给拧的!哈哈哈!”
“啊……阿嚏!我这是……阿嚏阿嚏!老毛病……”
一旁的魁梧汉子拍了拍鹰钩鼻的背,拎了瘦子甩到一旁,一本正经看着瘦子:“是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可言正奇怪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怎么来的,半晌反应过来是接着鹰钩鼻的话说,魁梧汉子想是看着鹰钩鼻说话太吃力,听着好不痛快,干脆替他开口得了。
还剩一个人叼着烟斗,优哉游哉瞧着这几人犯浑,秦可言眼睛扫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脑中画面一转,便是当初韩流之被黑衣人挟持,猛然后退,低喝:“你来这里做什么!”
叼烟斗的愣了愣,才想起来昨晚上她被韩流之给迷晕了:“韩盟主让我们兄弟五个在这里守着夫人。”
秦可言愣了,这五人什么人,为何会听韩流之的话。
叼烟斗的一笑:“在下斗千秋,那边魁梧的汉子叫虞擎野,瘦子是项连钩,鹰钩鼻那个是单鸣侑。那个光头你知道了,许光常。我们是炼兵阁在弋阳的旧部。”
秦可言顿时瞪大了眼,老半晌说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你……你们就是炼兵阁在弋阳的旧部?”
斗千秋眼里含笑,点了点头:“昨夜已正式奉秦姑娘以及你夫君韩盟主为主,今后,炼兵阁遵从两位的一切指令。”
秦可言皱了皱眉,指着自己,还是有许久不敢相信:“我?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呵呵……容易与否,韩盟主知晓便好。既然昨夜夫人睡得不错,那便不用再过问。”
想想也是,谁知道他们与韩流之之间发生了什么。既然是说奉他们俩为主,那么至少,韩流之没事。突然想起来,到现在还未见到韩流之,急急问道:“流之去哪儿了?”
斗千秋挤眉弄眼,笑得贼兮兮:“韩盟主言道去山下买些糕点来,想是夫人爱吃的。”
秦可言却总觉得有些不妥:“可这会儿,已经快到了晌午,怎么还没回来,一份糕点而已……”猛然醒过神来,怒视着斗千秋,“你们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斗千秋敛了笑,道:“呵呵……夫人……盟主确实去买了糕点回来,后来又出去了。适才在下却觉着这四周仿佛有人。”
“他们追来了?!”秦可言一急,拉着斗千秋便问道,“那流之会不会有事?”
斗千秋摇了摇头:“不知,韩盟主的功夫应该能够脱身,只是现下不知盟主在什么地方,耗战太久,终归还是于盟主不利。我们,又不敢丢下夫人去寻。”
“我现在醒了,可以走了吧。”
斗千秋依旧摇了摇头:“盟主走之前吩咐,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让夫人离开半步。若是天黑未归,便带夫人去静轩坊。”
秦可言叹了口气。无法,只能够退回去坐着,呆呆看着屋门前。
转头望向天,乌蒙蒙的,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候。也不知,韩流之究竟去了多久。能听见心跳似乎跳得很快,似乎又什么不祥的感觉从心里窜出,带出些凉意。庭院只有这么大,为了平静内心四处走动,却在绕了两圈之后变得更加地静不下心来。一抬步,便朝着山下走去,这才刚摸到小路旁那棵树,项连钩也不知从哪儿端来一碗糕点,拦在秦可言面前,傻呵呵地笑:“夫人,你看,这才找着的糕点,看着挺不错,尝尝?”
其实总共也不过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秦可言却急了,直接往他脚上踩了一脚,狠狠道:“你们方才是说,听我与我夫君的一切差遣可是真的。”
斗千秋把烟斗一取,眼底竟然有些兴奋地望着她:“诶,是!”
秦可言点了点头,然后严肃着脸道:“那我现在命令你们带我去见韩流之!”
斗千秋眼珠子转了转,虞擎野从一旁拿了双剑在一旁耍了两下,其他人也竟然已经各自拿好了自家的兵器,在一旁跃跃欲试,蓄势待发。瞧见秦可言像是愣了,斗千秋嘿嘿笑着:“兄弟们都不是看家狗,是沙场上的狼,那要是不打,心里都不舒爽。”
秦可言一喜,正要动身,却见斗千秋叫了声停,招呼了几人一起将这屋子给锁好,才要出发。刚走出几步,就听见扑腾扑腾的声音,斗千秋眼神一凛,望向上头,一只信鸽飞落斗千秋身上。拆开书信瞅了一眼,便烧了去。
秦可言在一旁看着,却突然起了疑心。若是真奉她为主子,为何竟然就这般在她面前烧了这书信?正要开口试探,斗千秋却严肃望着秦可言,凝声道:“扬州出事了。韩盟主,恐怕也不甚安全。”
山中另一处人家,白衣的仗剑立在树上,扛刀的汉子站在屋前空地望着他,两人目光如炬,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许多东西。一旁的石桌下,打碎了许多酒坛子,看得出,曾经有人很尽情地饮酒。
韩流之漠然笑了,目光中尽是冰冷,身侧的冷寒让褚甘的刀低吟起来。他在兴奋,在想到要与韩流之对决,没有别的任何情绪,只留下了兴奋。
“玄机门,究竟是谁的人!”韩流之冷厉道。
褚甘哈哈大笑:“我道你来找我,是已经猜出,还在惊异,却未曾想到,你竟然还未有定论便来找我。”
“需要什么定论?我只要知道,你不是我的人,不就够了么?你留在我身边监视我,甚至传了什么消息回去?”
“你不怀疑,我是来杀你的?”褚甘道。
韩流之稍稍眯眼:“你若是来杀我的,便不会总在危急关头救我。你有别的目的,而那个目的,让我很不舒服。”
褚甘笑了,目光中多了一丝诡异的亮:“弋阳的炼兵阁,会带来千奇殿的消息,日后,曼陀罗、千奇殿、中原武林盟三足鼎立,将不复存在。”
屋外的天气灰蒙蒙的,分不清,这是否会有一场大雪。
屋内的茶水已凉,云澜拿手碰了碰,又瞟了瞟一旁专心致志练字的云瀚,悄悄退了出去。
没有多久,云澜又捧着一杯茶一碗糕点过来,朝着云瀚淡淡一笑:“练了二十多年了,也不觉得烦闷。”
拿着墨笔尽情挥毫的人,却漫不经心:“这么多年来,都是我们去拜访别人,哪有别人来拜访我们的时候。”最后一划即成,云瀚将笔搁下,带着笑眼,望着云澜:“只是,苦了你们三人,跟着我奔波。”
云澜卷起那幅字,淡淡的面容淡淡的表情:“既是结拜,那么出生入死绝无半点怨言。”
云瀚有些叹息,靠回椅背上:“云澜,若你不是四长老,你已经嫁了一个好人家。”
云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强笑道:“云澜的命,是大哥给的,大哥说什么便该是什么。只是,这世上凡夫俗子多,有些才华的都被美人给俘获,云澜,哪还有什么机会出阁。”
“是我误了你啊……”
显然对云瀚的这般回答有些震惊,努力强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到了嘴边,只成了最常在嘴边的一个称呼:“大哥……”
云瀚也怔了怔,摇了摇头。有些话,依旧是放在心里,尽管都知道,还是不说出来,会好一些吧。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有人走进来,颤颤巍巍的报告:“邬垣盟主抓住了长老派出绑人的杀手。”
手下的字忽然变了形,云瀚望着远方的云彩,似乎看出点悲凉的意味来,语气却如铁石一般:“谁派的人去绑那个小丫头。”
云澜显然有些疑惑,想了想,知道他说的是邬垣带回来的那个叫悠然的小丫头,才道:“近来,我们并没有派出任何人去问柳山庄。”
云瀚猛然抬头,手中的毛笔掉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大片的墨迹。目光缓缓转过去,盯着来报信的人,一手将他抓至眼前,稍稍眯了眼:“你……”
那人却先慌乱起来,忙挥舞着双手,一边还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长老要杀人灭口么。”漠然而沉稳的声音,没有几十年的修为几十年的阅历是绝不可能有的。王臻境走在最前面,在云瀚怔愣中将人救下,一双眼怒视着他,而后冷冷道,“敢问长老,不知小侄尸体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