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取下来,眼前赫然是那叼着烟斗的,其余四人都被他丢到了远处树上挂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韩流之,咬着烟斗口齿不清笑了一声。
韩流之“流光”一侧,指着叼着烟斗的,冷道:“静轩坊阁下来杀韩某,却终是给了韩某解药。如今又带着几人而至,不知炼兵阁旧部是要这韩某这一命,还是内子一命。”
那人皱了皱眉,取下来烟斗,放一旁甩了甩,然后倒抽出来。烟斗内竟然藏了一柄精短细刃,倒有些像根大针。抬眸对着韩流之笑了笑:“有人说这是根针,可那日,盟主该知道,这是什么。”
韩流之仔细打量了会儿,与当日那柄短剑似是不同,可那剑柄,分明同样。
那人摸着剑柄一转,那根针向着两边先是有一层出来了些,再出来一层,如此出来许多层之后,竟然变成了一柄中宽侧窄的短剑。
这世间技艺,唯静轩坊为第一。却从未见到静轩坊能够做出这些东西来。韩流之正在愣神间,却听他道:“炼兵阁武器独步天下,静轩坊再精细,也只能是精美,没了那些机关术,那就是一柄简单不过的兵器。”见韩流之沉默,那人继续道,“盟主想我们为你所用,只不过,在下有一要求。”
韩流之正自想着该如何将这些人给拉拢过来,那人便自己提了出来,不禁心中暗喜,又闻要求,神色一凛:“有何要求,阁下不妨一说,但看韩某,能否做到。”
那人收了剑,眉间尽是郑重:“许我炼兵阁旧部得见天日。不与你们争天下,但得一地求安稳。”
炼兵阁,自秋屹乾以独步天下的炼兵技艺居于天山之顶建阁以来,便以神兵利器横扫中原,乃至边境关外。几百年来统领天下武林无人敢违,却在百年前朝廷授意的中原武林盟叛变之下尽数毁去。如今,仅剩了弋阳炼兵阁旧部。一派兴衰荣辱,亦不过如此而已。
沉默半晌,韩流之收了剑,定定望着那人的双眼,眉间自有一股英气,看着应是一坦荡君子,略略点了点头:“好。”
那人满意笑了笑,剑柄又是一转,又变成了那根针,插进了烟斗中。回头使了个眼色,四人相对一眼,走上前来,停在他身后,随着他一同抱拳单膝触地:“炼兵阁旧部自此奉秦可言为主,秦可言夫妇之命,莫敢不从。”话一落,当即一人一口咬在腕上,手腕顿时鲜血淋淋,滴在地上,倒比方才一战更加触目惊心。
韩流之一旁看着,脸色变了又变。炼兵阁的人,都是起的血誓么……叹了口气,把人叫了起来,往屋内包扎伤口去。
那些汉子还一个个笑得憨厚:“就这么点小伤,撒点儿药粉,过上几日就没事了,包扎什么,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儿们。”
韩流之倒是笑了笑,眼神却愈加复杂。这些人的性格,倒与褚甘相像。
一夜冷风。
屋内静得人都在抖,瞧着一旁跪在地上的两个婢女,邬垣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而后走到床榻边,温温唤着她的名字。
“悠然……悠然……”
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床榻上的小姑娘睁了好几次眼才睁开,瞧见近在咫尺的脸,顿时笑了:“哥哥……”
熟悉的怀抱轻轻将她抱起,轻声道:“今晚上似乎有些不太平,跟哥哥待在一起可好。”
悠然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呵欠:“可是悠然好想睡觉……”
眼前的人双眼一弯:“就在哥哥怀里睡也没关系。”
悠然感叹一声,搂了他的脖子,甚是满足的模样:“哥哥笑起来最好看了……”
邬垣似乎笑容不变,搂着人便向外走去,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悠然觉得好看便好看。累了就睡吧,等会儿听见什么,都当是在梦里。”
怀中的人似乎呢喃了一声,渐渐迷糊了过去。
方才踏出悠然的院子,便见到王臻境站在门外,正等着他:“盟主,打扰了。”
邬垣只是略略停了步子,然后便朝着骖武堂而去,王臻境自然跟上。
冬日的夜晚,很静。一路走去,没有半点声响,王臻境不禁皱了眉,按理说,晚上应该是有巡视的弟子或者下人在才对。
前面走着的人却像是听得一清二楚一般,道:“在下已将所有人支开,与门主的话多有不便,与人知晓,还是不好。”
王臻境点了点头,眉头却未曾松开。这人,没有想象中的心机深沉。若是四长老有意监视,他这般支人走,便是早已打草惊蛇。到了骖武堂,偌大的厅堂只有两人,显得有些空旷,亦让人有些危险感。
“今日请门主到此,只是想告知门主一些事情,近日来,连连出现有人失踪的事情,不知门主有何想法。”邬垣不坐主座,就着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就这般瞅着王臻境。
王臻境也不客气,就坐在邬垣身旁,沉思了一会儿,却反问道邬垣:“盟主以为如何。”
邬垣苦笑,偏头望向虚空:“当日,我被四长老抓来做了人质,家父家母亦是以为我只是失踪而已。一年以后,幽冥堡与四长老意见相悖,四长老才将我抬了出来,要挟父母。四长老横行中原武林盟,无人劝阻,却是不知,有多少人与我一般。那时在那屋子里,我还只是侥幸活了下来而已。”
王臻境笑了笑:“盟主与各派人所说的,皆是一样吧。”
邬垣顿了顿,似是有些尴尬,却又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只不过做这猜测而已,愿不愿意相信但凭诸位。只是,四长老是否揽权太多。”
王臻境瞥了一眼,道:“盟主觉得自己只是个傀儡而心有不甘?”
“呵呵……即便是心有不甘,可毕竟不敢与中原武林盟作对,只是见不惯四长老做法而已。”邬垣再看了看王臻境,他只是低了头去,半晌不发一言。怀中的悠然呼吸均匀,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许久,王臻境才沉吟道:“这么多年来所有人按兵不动,也只不过不希望这中原落入一家之手。四长老虽然掌权,可做主的依旧是各门各派,如何让我们除了四长老?老夫如何相信盟主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除了四长老而是为了救人。”
邬垣笑了笑:“我只不过这般本事,只是,四长老为巩固自己地位做的这些事情,未免……”
王臻境仔仔细细瞅着面前的人,邬垣一脸诚心诚意,未脱稚气的脸天真无害、正气凛然。心中虽有忐忑,却也不免想到,除了四长老,确实是利大于过,这么多年,众口之词倒还不如当年问柳山庄一人之言处事来得痛快。只是,还有这么多门派亦有人质在他们手上,这便难做。
看出王臻境的迟疑,邬垣似乎是狠了狠心,又道:“此番前去,在下领头,若是四长老发觉,也不过是气我,不会危及各位的家人。”
王臻境抬眼,端详着眼前的这个人,表情纠结难办,倒让他一瞬间放下心来:“好,老夫便应允了你。”
邬垣点了点头,抬步走向外头:“夜深了,门主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日邬垣自会在四长老的别馆等候。”
王臻境半点没有迟疑,转身回了厢房。邬垣怀中的悠然正睡得熟,邬垣伸出手指点了点悠然柔软的脸颊,眼角泛起笑意:“咱们去瞅瞅这里头谁最大胆。”
悠然似乎是被打扰到一般,皱了皱眉,往邬垣怀中更加缩了去,复又缓缓睡去。
悠然的卧房就是原来楚弦住的小竹楼,很清静的一个地方,原本在楚弦出走之后韩流之便将小竹楼给封了起来,谁都不许靠近。而如今,也不知邬垣是故意挑衅还是为何,将家住断桥边的悠然安排住进了小竹楼。那个时候还是管家的风不行曾经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却无法违抗。
小竹楼原本位置就偏僻,没人的时候说好听点就是安静,说难听点就是冷清,这冷清的地方今日也稍稍热闹了些。还没进去就听见李青莲有些醉醺醺的声音,破口大骂:“说中原武林盟没人性就是没人性,******居然对着一个小女娃下狠手!”
邬垣施施然走近,看了看到场的慕容棣以及各派的人,转而对李青莲道:“前辈也不必再气恼,悠然反正是无事。”
“呸!要真出了事你要怎么办?小娃娃也敢放出来招惹人!”李青莲偏头往一旁看去,一脸的怒火却是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邬垣温和的笑着,却是低声下气的赔罪:“是晚辈考虑不周,前辈教训的是。”
慕容棣瞧了他一眼,眉头皱了起来,不知怎么总觉得邬垣看着……太奇怪了。有些……隐藏了什么似的。
四周还在吵吵闹闹,袭击小竹楼的人已经被人从小竹楼里拖了出来,早已经被埋伏在这里的慕容棣和李青莲给打的只剩了半口气在。邬垣仔细瞅了瞅,失笑道:“前辈,慕容公子,你们也……太狠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