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屋子里没有点灯,显得有些冷。
高处的座位上,有人生气地推翻了桌子,怒喝下面站立的人:“你说他看到了?!”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虚弱,似是身体抱恙。
“是。”那人回答极其简约。
高座上的人气息紊乱,莫名慌了一瞬,而后叹息:“乱了……乱了……”
“主人……”下面的人低低唤道。
“果然……还是照着他预想的走了……我没办法救他了……我没办法了……”高座上的人身形委顿了下来,感觉有什么抓不住了,很无力。
“是命吧……”下面的人也叹息,“按照他所说的,做下去么?”
“事已至此……”
有“吱呀”滚动的声音传来,隐约可见那人坐在轮椅上,慢慢靠近他,伸出冰凉的手,覆盖住他的,明亮的眼眸在黑夜中如星子一般:“不要怕,我相信,他会活下来的。他想赢,就只能求生,决不可求死。”
他偏头看着她,目光变得温暖:“承你吉言。”
回到深山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在城中央的屋顶与全城的人过了这次的除夕后,已经是有些疲累,韩流之直接到了屋中才落地,秦可言便直直往着那床上靠,被韩流之拉了一把,她傻傻看着他,却见他不知从何地拿来了酒杯,又不知从哪儿拿来了酒壶,倒满两杯才调笑道:“合卺酒都没喝,就急着入洞房了?”
秦可言脸上一红,恼道:“谁跟你洞房了,不过累了想睡觉而已……”声音越来越小,脸上越来越红,手一伸,抢过来那杯酒,酒水微漾,心神也跟着荡漾,看着他的酒杯绕上来,周围的红绸随风扬动,恍若在梦中一般。心神不断飘远,却已经饮下了那杯酒,然后听见那个温润的声音在耳旁柔柔道:“累了就先歇息吧。”解了衣裳便躺了下去,没过多久,脑子便已经不听使唤变得迷蒙。
韩流之为她盖好棉被,在床边伫立了半晌,一双眼眸明明暗暗,复杂深沉,转身的一刹那变得锐利,扫了一眼屋子周围,将这屋子能够开的地方全数开了,缓缓踱步出去,兀自笑道:“今日韩某与内子补个成亲礼数,几位光临不知是来祝贺还是来闹场。”
四周树林微动,跳出几道人影,前一人,后四人,共五人立在韩流之面前,领头一人瞟了一眼里面已经睡熟的秦可言,嘲笑:“把自家媳妇儿给迷晕了,省得瞧见自个儿落魄?”
韩流之不动声色,淡淡一笑。
显然这嘲笑落了空,被人给一笑置之。领头人皱了皱眉,也不气急,那已经准备抽出的剑又放了回去,扫了一眼韩流之:“你把这屋门大开,我们有五人,就不怕抓了你媳妇儿?”
韩流之眉梢微挑,神色依旧淡然。
领头人顿时恼了,喝道:“目中无人!”拔剑便向着韩流之砍去,那剑形状奇异,剑招也奇特,看不出武功路数,却是精妙非常。韩流之目光微凝,向后退了几步,那剑却登时到了眼前,反手一抽连着剑鞘格开这一剑,稍稍停息,将那剑鞘甩了出去,“流光”剑身还回响着剑鸣。韩流之淡淡一笑,手指一弹,“铮”一声,剑光破空划过,几人眼前翻起迫人剑气,不得不退后几步。
韩流之闲走几步,懒懒一笑,那剑势却是凌厉在跟前再划出一道,将几人格在几步开外:“今日‘流光’出鞘,怕是没那么容易收回去了。”
冷风呼啸,夜空中不时还绽开几朵烟火,眼前的几人脸上映上一点色彩。屋中的灯火照出来,看得清晰一点,领头的人身形魁梧,后面的四人,与当前的人一比,显得有些瘦弱。四人手中兵器各不相同,一人双手持双鞭,鼻似鹰钩;一人手执短枪,身形瘦小;一人身上挂了一金环,手扶着,顶着光头,在黑夜中泛着点点光;最后一人叼着烟斗,目光上下打量着韩流之,披着件披风,身上却似未见一件兵器。
听闻韩流之的话,领头人当下一怒,那剑前后一错,竟是成了双剑,一头形状扭曲,一头只是平常直刃。脚步斜走,剑刃从下方上提,韩流之“流光”一劈,死死压住,却是未料魁梧大汉手指一拨,朝下的直刃沿着刀柄处上旋,“铿”一声,双刃在一刹那夹住“流光”剑身。
韩流之瞧着瞬间便已至胸口的剑刃,心中一惊,剑身一转,便要抽剑,那剑刃却更快,魁梧大汉喉间低吼,手法一变,指向韩流之胸口的剑刃朝着他逼去。
眼见着已至胸口的剑刃,韩流之眸光一冷,迅速往后退去,退至屋檐下,那红绸飘荡甚是碍眼,一扯下来边退边缠,几下缠紧及至胸前的直剑,伸手上前,轻轻握住,却像是有千钧力道,剑尖露在外面闪着寒光,竟是不能再进半分。
双手持鞭的鹰钩鼻眼神顿时阴沉下来,双手一抖,两根长鞭就像是双龙一般朝着韩流之而来,一击韩流之面首,一击韩流之握着魁梧汉子直刃的手。这两人合起手来那就是要置他于死地。韩流之脸色微沉,头一歪,手一偏,堪堪躲了过去,魁梧汉子双手一错两剑分离,形状奇怪的剑就刮着“流光”剑身刺去。
“流光”被压着,一只手还抓着依旧试图朝他刺来的剑,只好反手向上一格,同时左手一推,将弯剑格开同时也将直剑推了回去,人也顺着这推力朝后退去,可这般电光火石之间,那剑居然被格之时向下弹了过来,韩流之面首躲避不及,被划开一道口子。
才退后两步,那两道长鞭又随身而至。
另外三人像是观战够了,拿短枪的瘦个儿原地跳了跳,短枪一阵舞,便咧开嘴笑道:“我也去玩玩。”
光头喉间哼哧一声,将瘦个儿一按,转头看了一眼一旁叼着烟斗的。
叼着烟斗的正看得过瘾,理也不理。
瘦个儿急了,浑身一扭,从光头的大手下挣脱出来,大喝:“老子就要上去打打。”一个箭步便冲到韩流之身后,短枪直挑韩流之脖子,又被他侧了身,长鞭劈歪了短枪。
登时瘦个儿骂起来:“喂!你个鹰钩鼻把你鞭子拿开!”
鹰钩鼻也回道:“你瞎搀和什么!要打好生打!”却也是收了鞭子,再次朝着韩流之上下同时劈去。
瘦个儿也不落后,低骂一声:“老子自会好生打着,用你教!”跟着韩流之脚步滑动,手上还不怠慢,不时朝着韩流之挑去。
魁梧汉子已至身前,双剑从侧刺向胸腹。
韩流之步法愈快,身形变换更急,脸色越打越沉,这三人配合已是让他吃力,脚步移动的速度已至极致,他们还能够跟上,不让他滑出三步。他如今竟像是只有招架之力,一旁还有两人未动半分,这五人,是来头不小。
凌踪步,怎么说也算是步法极致,他们却是能够一瞬都不怠慢地跟上,这世上,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步法能够跟上这与问柳山庄内息相融的凌踪步。
叼着烟斗的人在后头看得兴起,眼珠转了转,突然高声笑道:“韩盟主,你这盟主的功夫……啧啧啧,也不咋地,当初怎么就能把勾魂首领弦给打死啊?”
几人听闻站在一旁的人的话后,似乎是不约而同的嗤笑了一声,瘦个儿先放慢了速度,不逼得太紧,偶尔又加快速度,在韩流之身上添几道口子,却不伤要害。时快时慢,磨得韩流之眉头越皱越紧,偏生那瘦个儿还低着头偷笑,着实让人着恼。
“流光”像是被他们无形中压制了一般,手中拿着这样一把剑却像是全无了用处。这样斗下去,最后必定会被缠到精疲力竭。
心一沉,不管不顾朝后滑去,身侧而至的剑刃,任由其擦在身上,短枪也随其挑破了身上的衣裳,长鞭鞭在身上却因为浑身骤然间暴涨的真气又弹开。总算是拉开了距离,韩流之站定,周身真气流转,眸色微沉:“不知各位有何目的。”“流光”朝着头顶一指,缓缓滑落,剑身像是微微颤了颤,刹那间像是百余剑从那剑身中冲破而出,朝着五人破空而至。
叼烟斗的眼一瞪,那烟斗从口中滑落,掉在手上,低喝:“都给我回来!”
三人闻声,再看这千万的剑影朝着自己而来,大惊,再顾不得朝前攻去,赶忙退后,单看这退后的身法奇异,各人的身体都是刹那间一顿,而后像是不按常理闪电般朝着后头退去。
韩流之看在眼里,脸色又是一沉。
光头与几人完全相反,哼哧一声,不退反进,头微低,取下金环,挡在身前。剩下四人全部退至他身后,就只听见剑影刮着金环的声音,头皮发麻。
而站在远处的人只是淡淡微笑,脸上的割伤还在流着血,站在这月光下,竟然让他的眸子染上了几分血色。只听他淡淡道:“诸位不再隐匿,到了这韩某的屋子,韩某不好生交代这如何说得过去。”
几人皆是大惊,光头挥舞着金环的手停了下来,看着韩流之再度抬起的手,“流光”恍若有寒光流遍,剑尖像是聚集着寒芒一般,刺人眼眸。侧划一剑,剑气翻着巨浪迎面袭来。光头一惊之下,看了眼手上金环,又套了回去,双手护着头蹲了下去。
身后的瘦个儿见着身前的人瞬间比他还矮了半截,霎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正要开骂,剑浪已至眼前。身后领子像是被拎着,整个人像是不停地旋转不停地旋转,最后掉到了不远处的树上。
韩流之眯眼看着眼前仅剩的一人被披风遮着,笑道:“阁下每次都是藏头藏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