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骤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头,拉住月寥:“我知道你当年受伤很重,你恨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宁愿这么在意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么?”
“我为什么要看你?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月寥冷冷道。
拉住她的手一僵,星骤缓缓松开,颇为难过:“你知道,你这句话有多伤人?”
“伤人?呵呵,你当初派人追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伤人了?”
星骤不语。当年他派人是来追杀过她,只不过,也下过令,点到为止,不伤人,如何到了这种地步,他这么多年也没弄清楚。当年被她斩杀的尸体他也都一一点清过,每一人都是他亲自挑选进辰遥的人,他逃脱不了任何干系。百口莫辩,若这是一些人的离间计,那么,很成功。昔日并肩厮杀的星骤月寥,已经成了仇敌。
“你对大哥还有用,我先不动你,等大哥的事情了结了,我再来了结你。”月寥说着就要离开,转身异常干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干脆决绝的人,只是在他面前……
“如果,那个妇人对你很重要,那么没有办法了,她已经死了,但或许,那个孩子还活着,你是不是心中的负疚感会稍稍减轻一些?”
月寥整个身子一颤,猛然回头看了看他,似乎眼中燃起了希望:“你说真的?悠然还没死?”
星骤定睛注视着她:“你认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对你很重要。”
月寥眸中只有一刹那的慌乱,而后变得平静:“与你有关么?”
星骤垂下了头,微微笑了,有些失落的:“是啊,在你心中,你的任何事情都是与我无关的。”
“不。”冷凝沙哑的声音里还掺杂着一丝丝的嘲笑,“我要杀你,这件事情,倒是与你有些干系。”
“月寥。”叹了口气,“你始终不信,这是一出离间计,那么你杀了我,最后却发觉我并非你想象的罪大恶极,你会不会为我感到愧疚呢?”
“你别以为说些莫须有的东西便可以让我改变想法!离间计?我杀了多少个人,你那儿就有多少具尸体,可有一具不是你辰遥出来的?想诓骗我?你可以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拂袖,却发现还被拉着,有些着恼地甩开,却在下一刻被拉进怀里。
“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月寥,十年了……”十年间,他就这么看着她一点点变得只剩仇恨,抛弃了一切东西,完全变换了模样。
“这辈子都别想!”
“月寥,你来这里便是忘不了,既然忘不了,为何不选择相信我,让自己难受?”她留着这里的屋子,什么东西都未曾变过,便是还有心。可是他们为何会变成这样。
月寥冷笑一声,推开他,轻轻笑:“那么你猜错了,留着只是让我记着,有个人,把我丢在这里,然后派了杀手来追杀,最后却一副可笑的嘴脸将这些事情推脱得干干净净!曾经那个人敢作敢当,我还稍稍有些钦佩,现在,呵,还真是窝囊得很!”
“月寥……”不是不痛心的,被这样的误会,却不能言语一句。若是没有走上这条路,那么他们还只是路人,还在各自的地方过活。可是……
——掺和了进来,已经没有办法退路,任何的委屈都只能往肚子里吞。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希望你能够加紧查明白,好解除你们二人的芥蒂。
当年曼陀罗将秦渊一家灭口,迅速至极,却为何到了扬州秦渊都未曾发觉甚至未曾提前逃离,便是顾守城一句话,他下的令不是追杀秦渊,而是追杀叛徒月寥。一出障眼法,让秦渊一家避无可避,也让顾守城一击即中。
从上到下都是曼陀罗的人,中途插手的人他完全没有头绪,又要如何翻盘?
黑夜中的背影已经走远,无数次看见她离他越来越远,他却无法伸出手去抓。
“呵呵……大哥啊大哥,你可害苦兄弟喽……”
相思苑。
眼见进来的人,老鸨立刻转了过来,掩着将月寥往里头走。
很自然的坐下,然后抬头:“知道那次来这里的那个小乞丐是什么人么。”
老鸨立即跪下:“还未查出。”
眼中的一抹冷寒逼得老鸨浑身起了寒栗:“查!明天再查不出来,你们就自行解决吧!”
深幽的屋子,华丽的饰物,却是没有一点烛光。
床上的孩子睡得很静谧,管家风不行兜着手走了进来,仔细瞧了瞧,对着一旁坐在桌旁饮茶的少年道:“公子,这孩子似乎已经醒了。”
少年拿着茶盏的手一顿。已经醒了,却不愿睁开眼?她看到了什么?挥了挥手,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那个孩子。轻轻的走近,坐在她身旁,温柔笑道:“悠然醒了为何还不愿睁眼?”
风不行转身离开,开门出去的一瞬,外头屋檐上的灯笼的光打在对面,那牌匾赫然就是骖武堂。
女孩骤然睁开眼,眼见面前的少年,在黑夜中看了半晌,终于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楚了长相,像是终于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扑进他的怀里哭开。
茶水微漾开,少年眼中浮出丝丝的怜惜,温柔到连他都想像不到:“怎么了。”总觉得心中仿佛有着一颗石头,而现在落了地。还好,他到的时候她已经昏了过去,已经不知了世事。
“娘……呜呜呜……娘死了……”怀中的孩子瑟瑟发抖,该是吓坏了她,少年脸上的温柔不退反浓,轻轻哄着她:“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告诉哥哥,有没有看见是谁做的?哥哥帮你报仇好不好?”
怀中的孩子还在抽抽嗒嗒,却渐渐止住了哭声,一脸懊恼:“我没看见。吓坏了,躲在一边什么都没看到……”
少年皱了皱眉:“那听到什么?”
“也没有……”几乎是将自己的头埋进了双膝里。少年沉默了半晌,才笑着轻轻拍着女孩的头,道:“没事了,没事了,没有看见也没有关系,哥哥帮你找出来。”谁下的命令,谁动的手,凭着他的手段,都会知道。
女孩笑着点头,可是却又想到什么,认真看着少年恬静无害的脸,依旧让人安心相信的脸:“那哥哥也会像那些人对我娘一样,对他们么?”
少年看着女孩眼中的惧怕以及不安,手指不自觉抚上她的眼角,笑道:“将他们抓来,悠然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可好?”将伤你的,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好……”却是闷闷低下了头,没一点儿高兴劲儿。
少年手卷上女孩的发,轻轻梳了梳,笑道:“休息会儿还是吃饭?”
女孩眼睛转了转,一脸可怜:“饿了……”
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将她抱起来:“我们去吃饭。”
这宅院很大,从屋子出来绕过了一片湖才走到主室的屋子,馨湖周围绕了一圈的灯笼,悠然一双眼四处乱瞅:“这么大的屋子,是哥哥的么?”目光逐渐定在湖中,看见了那里面的动静。
里面的锦鲤开始靠拢过来,扬了扬唇,少年温柔的语气一如既往:“不是我的,但是从今以后是我的。”将悠然放了下来,看着她四处跑了去,走近些道,“悠然记住了,这里是问柳山庄,今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悠然睁着眼,看向高出许多的少年,蓦然间弯得像天上的月亮,道:“跟哥哥一起么?”
少年一脸恬静的脸泛上温和的笑意:“是。”悠然欢喜地跳开,他也像是心情很舒畅,站在一旁看着悠然四处走着也不觉得累。身后的树枝突然一动,少年的眼神霎时变得冷厉,一个翻身抓着悠然抱在怀中落稳后冷淡道:“我们去吃饭,再不去,该冷了。”
“恩。”似乎是感觉到他的体内而外的寒意,悠然整个人也紧绷着,迟疑了半晌,才道,“刚才的人……哥哥……”
少年看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去:“你瞧见了?”
悠然低下头来:“看见了,就像是那天来我家的人。”
少年顿了下,紧绷的脸慢慢舒展开,化成莫名的笑容:“不过一群渣滓,不定还真是去你家的那伙人呢。”
远处灯火摇曳,悠然靠在他的肩头出了神,双眼映着火光,亮的出彩,小手却是不经意将他抓得紧些。少年若有所思扫过她的脸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瞥过的一眼。风不行急急赶来,靠在少年耳旁就道:“公子你看这该如何处理。”
悠然转过头来,看着他俩,少年却是笑了一下,眸中的光彩闪烁不定:“随他,他们想找的不过是我的身份,他们想追查,我也正好等着。”
瓮中捉鳖?风不行得了令,退了回去。
倒是悠然有些疑惑了,疑惑归疑惑,问的却是:“哥哥,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少年淡淡瞄了她一眼,觉着怀里的人瑟缩了一下,才笑道:“想知道?”
“想。哥哥都知道我叫悠然,可是我却不知道哥哥叫什么。”
少年紧了紧手,将悠然搂上来一些:“我讨厌我的名字,可是我却不能改掉它。我叫邬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