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前的两座屋子并列在一起,中间隔了一条河,也就是从那边的断桥下蜿蜒而去的河流的支流。
悠然在屋前拨着雪堆,远处看着的少年看得兴起,在她身旁蹲下来:“在做什么?”
悠然听见声音惊讶地回头,见到少年清秀的脸,开心大叫:“大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来看悠然的对不对?”少年一直笑着,任由她一人兴奋地说下去,等到她不说了,才道:“对呀,是来看你的。你叫悠然?”
悠然点了点头,眼弯的像天上的月亮。天真的孩子却是未见到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和深沉,只觉得是个长得俊秀的大哥哥。
少年微笑着,却在不经意间细细打量着女孩儿的眉眼。那妇人他不是没见过……
“悠然,来吃饭了。”妇人走出来叫着悠然,看见少年时皱了皱眉,手变得局促不知道放哪儿,“这位少侠,是有什么事儿?”
“无甚大事,就是来瞧瞧悠然。”少年微笑着,妇人的脸果然跟印象中一样,与这孩子,并无几分相似。而她……似乎是很讨厌自己接触悠然。看那手抖得那样就知道了,暗地冷嘲,面里却是还在笑着。
“悠然还小不懂事,做事总有唐突……若是什么地方惹的少侠不高兴,还请……”
少年却是对着她笑了笑,抚了抚悠然头上翘起来的几缕发丝,脸上却真的如哥哥对妹妹一般的爱怜:“冒失胡闹,天真开怀,她很像我小时候,呵呵……受一位故人之托,前来看望悠然,不知是否方便?”
故人……莫不是……
妇人抖着的手静了下来。兴许……这少年也不是什么坏人呢?“若是不介意,少侠进来一同吃饭吧。”
少年捏了捏悠然的脸,笑问道:“玩够了?可以吃饭了?”女孩很乖巧抓着他的手,跟在他身后走进屋里。少年坐定,侧头对着妇人,目光却飘向远处那座屋子旁的一道黑色身影,勾了勾唇,点头:“打搅了。”
月寥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厉,身体一动,便向着那边的屋子准备走去,却是有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挡在她身前:“首领,相思苑被盯上了。”
月寥扫了扫她,狠狠瞪了那边的屋子一眼,冷冷道:“看好那屋子里的人!”纵身便向着城中跃去。这一来二去,才跟着这少年到了这里,相思苑便出了事情,那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几日前便在跟踪自己,甩掉了,如今却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悠然身上,他为何要这么做?他知道什么?
那间荒废了的屋子里面,暗沉沉的看不清任何东西,靠在角落的人听到屋外的声音全身都紧绷站起来,声音消失之后,又靠着坐了下去。
相思苑……
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分外地明亮。看了眼外头便朝着相思苑赶去。
月寥到相思苑的时候,见到老鸨已经被抓着,跪在大厅内。坐在椅子上的人穿着不俗,身后跟了一帮的护卫,他一脚蹬在相思苑老鸨的肩上,一使力,老鸨被逼着伏了下去。
“朔月妈妈……呵呵,倒是不知道,这名满扬州的相思苑老鸨居然是与西域霸主曼陀罗有关?”眸中闪过一道冷光,脚下再一使力,迫得老鸨吐出一口血来,“这扬州可是中原武林盟的地方,还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直捣黄龙!”
老鸨衣袖擦了擦嘴角,努力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笑了:“王少爷,琅琊王氏恨曼陀罗不过因为曼陀罗领主出自琅琊王氏,你们厌弃出了个败类而已。只是这样便杯弓蛇影,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允瑜一怒,一脚踢了下去,老鸨向后滚了几滚方才停住,爬起来的时候依旧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王少爷,这即便是中原武林盟主在此,也不可像如此一般滥杀无辜吧!”
王允瑜一把捞起老鸨,狠狠瞪着,扫视了一圈四周,扬了扬嘴角:“这曼陀罗三部,搜集情报的广寒堪比中原武林盟的静轩坊,只是这广寒的人,也跟着首领月寥,名中都带了个月字。你叫朔月,这又该如何解释?”
老鸨沉了脸,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恬着脸道:“你看,王少爷啊,这您就太冤枉小的了。朔月这名字是刚进来的时候老妈妈给的,那会儿还没有曼陀罗呢,这怎的又跟曼陀罗扯上关系了。这相思苑打开门做生意,少爷您这一闹,可是那些客人都不敢来喽。”
王允瑜沉了脸,一双眼恍若刮过寒风凛冽:“牙尖嘴利,可是……”低了头,凑近老鸨,咧开嘴笑了,“宁可错杀一万,亦不放过一人!甭管你是不是,单凭你名字,足以让这个相思苑进地府再开妓院!哼!来人!”
“慢!”人群中走了人进来,巡视了一周,对着王允瑜淡淡一笑,道,“公子未免太草菅人命,这相思苑在此留驻这么多年,但凭猜测便伤人性命,怕是于理不合啊……”笑眯眯地看着王允瑜,见到王允瑜依旧一副不满,凑近悄悄道,“历来妓院青楼大都是势力眼线,可是这其中势力是否为一种?公子可莫杀错了人,不妨信我,监看起来便好,不必杀人。”
王允瑜蓦然一惊,手腕上的灼热异常明显。抬起头来看着他,眼中的银光点点,疑惑:“兄台是?”
那人扫了扫人群隐蔽处离去的人影,眸中的银光黯淡下去,笑道:“在下,风月。”
王允瑜皱了皱眉。风月像是了然一般笑道:“在下乃是天都曦容掌门的大弟子,这名字中也带了个月字,敢问公子是否也要将风月给抓了?”
闻声老鸨抿着的嘴松开,立刻笑得谄媚无比:“是呀是呀,这曼陀罗是顾守城所建,也才二十多年,可小的我是已经四十好几了,八岁进来老妈妈便给了这名字,就因为……”看了看四周,不好意思道,“就是因为我这眼……像了那朔月……原本想让我叫望月的,只是有个姑娘脸比我的还圆,便被她……”
实在是不想再听,嫌恶的挥了挥手,王允瑜朝着风月拱手:“不意遇见天都的少侠,那日比武场上兄台匆匆离去,如今有缘相见可否赏脸与在下去喝上一杯?”风月当日在比武场上惊艳的出场,王允瑜自然是立刻想了起来,他掌下的内力强劲却又内敛,若凭他的感觉,风月当日一掌输给韩流之,必然有别的隐情。
风月摆了摆手,向外走去:“风月喜酒,却不喜在酒楼喝酒,尤其是跟你们讲规矩,在此一别!”
一句话哽得王允瑜有气无处发,瞄到一旁还跪着的老鸨,一脚踹了过去,也走了出去。
老鸨暗暗叹了口气,朝着手下们招手:“今儿个就把这相思苑给闭了,休养几日,等姑娘们的惊吓平了,再出来见客。”看着门外方才两人走过的地方,几不可见地笑了笑。
大街。
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叹了口气,抬头。风月。
果然,逃不了的对么。在见到他眼睛的那一刹那便知道
“你变了。”一瞬间的黯然,却还是笑道:“你还是没变,对我视而不见,对我冷漠。”轻轻吐了口气,“想来你也不希望见到我,别过。”
白衣翩然,是属于他的风采啊。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这样的他。冷漠的眉眼未曾动过一瞬,在他擦身的时候也没有,直到他离开。
魂不守舍地走着,到了小屋前,见到的却是火光烧掉了一切。身上的血仿佛是凉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下已经朝着失火的屋子冲去。只是还未动几步,便被人拉住。温柔醇厚的声音,却因时光的流逝,变得有几分沙哑:“别去,都烧没了。”
深深地呼吸,许久才平复下来,转过头,冷冷看着他,身体却还在不自抑地颤抖,绝望一分分侵袭着,找不到出口发泄,血液都已经冷却,什么都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有那几个字,都烧没了。
“你一直都在这里看着?”
星骤愣了愣。
“你一直都在这儿看着!?”月寥咬牙切齿又问了一遍,声音的沙哑,仿佛嗓子有砂砾在磨,快要磨出血来。
星骤点头。
月寥却突然笑出声,却让他觉得她似乎是心痛欲绝的表情,什么时候,是可以让她表现出这种表情的?她已经是漠视一切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在意?就因为那对母女?
“是我的错……我怎么会放心有你在就没有任何纰漏,为什么我会莫名相信你……”倏然转头,面向着他,眼中的痛楚恍若要将他杀上千万遍,“我怎么认识了你!我怎么还会相信你!”
“月寥……只不过……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而已。”手足无措的星骤,越发让她觉得厌恶。
“呵呵呵……普通妇人?对你只是个普通妇人,对我却是救命恩人!你大约不知道,我躺在血里一天一夜是谁把我拖回去找大夫给我治的伤。噢,或许你知道,只是故意的?”月寥笑着,粗噶的声音带着几分诡异,“你要杀人灭口,你不想当年的事情留下任何把柄,你怕大哥赶你走,是不是?”
“月寥……”无奈的低唤,他来不及说出口的解释,都成了对她缠绵的低语。
“总有一日,我要将你欠我的都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