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甘看着一副不想理人模样的韩流之,心中不痛快,咬牙切齿道:“好!你韩盟主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这小子未免有点太喜欢变卦了,之前说好是去静轩坊的,如今居然又说是去的弋阳。追杀的人不单单是曼陀罗的人又怎么了,静轩坊怎么又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但是即便是发现了,以韩流之的性格就甘愿是避开?由着他们无止尽地追杀下去?
他原本不就是榆木脑袋么,又何必再无聊想着这些事情自找麻烦呢。
“罢了罢了,原本就是在江湖上游荡,现在也不过是陪着你们继续晃荡而已,去哪儿还不都一样。”嘟囔着嘴,说是这么说,还是想去见见静轩坊。
韩流之的嘴角微微上扬:“弋阳可是个好地方……当初……”
当初?听到这里,知道韩流之肯定要说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出来,他立刻来了精神,凑了近。
瞧他这模样,韩流之失笑:“当初炼兵阁鼎盛之时的主人秋雾岚便是在弋阳遇见了相伴一生的人,你说,弋阳对于他们而言,是不是很特别的地方?”
褚甘无奈摊了摊手:“这又如何?难道他俩在那里认识我们便要去瞅瞅?”
“如何?狡兔尚且三窟,秋雾岚既然退出炼兵阁,带着妻儿隐居世外,你便当真以为天山炼兵阁灭了,便就不复存在?你以为,当年易水山庄又是靠谁重新建立在天山之上的?”
褚甘睁大了眼:“炼兵阁尚存!”
“是,存在着,而且我想,顾守城要绝了中原武林盟的退路,必然会将四散的炼兵阁后人赶尽杀绝。否则,如今顾守城一方独大,中原武林盟已不能与其对抗,若再放任他将我们最后一点希望给抹杀掉,那便再无翻身之日。”韩流之微微笑着,意气风发。
褚甘原地怔忡,半晌才向着远远一旁的秦可言看去:“你是……”
韩流之微微颔首:“知晓便好,不必言出。”
褚甘却突然笑了笑:“都说韩家世代痴情种,你好像,多了些功利心。”
韩流之蓦然皱了眉,冷冷一句:“娶秦可言,跟这个没有任何关系。”
见他表情转变突然,或许是真的触了他的逆鳞,褚甘立即赔笑:“褚某人的错,褚某人失言。”
韩流之默然,似乎感觉对这件事有些过于激动,目光不经意间飘向一旁的秦可言,正好对上她突然看过来的双眼,她挥挥手,轻轻一笑。她依旧是天真的,已经到了骨子里,怎么改变得了。不像阿弦,原本就是内敛的人,所以才能轻易转移阵地,与他为敌。
突然间想到阿弦,才发现,其实对她真的不了解,以前是什么人,之后怎么到了曼陀罗,她说的即便是到了如今与他为敌的局面,她也不曾后悔。她曾说她想学武功,是的,从她这几年便能将自己的修为提到可以轻易在他们面前隐藏实力的地步,她的确有天赋。可是他也绝不相信她只是单单不想让自己的一身天赋被浪费。
一定有什么目的。
可是那是什么呢?
她与顾守城,究竟又有什么纠葛呢?她说因为她的那张脸,就因为那张脸与秋水寒长得相似,顾守城便比从前对待秋水寒更为疯狂么?
那****在菩提寺,与他说,不想连累他死,如果是真的……
其实,她的目的也只是很单纯的想要护着他,还他一条命是么?
揉了揉眉心,知道这些与阿弦有关的事情本来不该再去想,可是脑中乱成一团,所有的地方都想过了,只好再把阿弦给翻出来。冥冥中总有一种预感,这一切,跟阿弦的关系,绝对不止阿弦在曼陀罗那么简单。
所谓的四象伏魔阵,四长老练就的不过是皮毛而已,当年四象伏魔阵被创出,佐以火狐他们四人练就的四本秘籍,简直无人能敌,这才将那四本秘籍分开在几大世家世代相传。少有聚齐的日子。可现在已经聚齐了,一个顾守城便已让人无可匹敌,还有这完整的四象伏魔阵,星骤月寥亦非省油的灯……
如今已经十一月,局势如此不容乐观,虽然不知道曼陀罗是否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定下这一年之约,只是日子已经不多了,中原武林盟的处境却没有半分好转,反倒每况愈下,那么事情便会越来越棘手。再加上四长老一心一意就是想不动声色地弄垮中原武林盟最后还想让他韩家人背这罪名,实在是能让他莫名多出几根白头发来。
凌虚剑已丢,如今只能期待着,这四散的炼兵阁中人是事情的转机。
秦可言……
虽然他或许并非想利用她,可是不管是天意或者人为,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扬州。
相思苑的客人进进出出,像流水一般,难怪赚了那么多银两。
只是……
房檐上的少年微微站起身,周身散出冷硬的杀气:“是真的一直没出来,还是……已经出来却是从不同的地方!”骤然而起的身影,让下面街道上的人惊了惊,凭空而出的阴影又在刹那间消失。
“说来也奇怪,这天突然阴了阴,可这阴天的时候也太短了些啊。”
“谁知道撞了什么鬼,唉,快些回家待着吧,这年头生死常见,鬼魂飘荡索命也不一定就是信口雌黄。”
随意瞥了瞥脚下街道上混乱了会儿又散开的人群,唇边的冷意变成讥讽:“不知所谓。”
绕了相思苑方圆五十丈一圈,总算是让他再次看见了那个早就该出现的人。唇角勾了勾,既然可以从别的地方出相思苑,看来相思苑也不是吃素的。
那人走得极慢,就像是在用脚丈量着地面。少年终究是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只能强迫自己忍着。月寥一直没有回天山,从琅琊王氏出来之后就直直到了扬州,而四长老的一切似乎早就已经到了他们的监视中。至于他们究竟是靠着什么监视的,如见看来,倒是不点而明。
屋子越来越少,眼前的视野倒是越发的不开阔。眼前的林子茂密,岔路也渐渐多了起来,郊外的路本就绕来绕去,月寥倒像是走了无数遍一般,熟练地走过一个个岔路,半分犹豫都没有。
一直跟在后面不免有了些纳闷,眼前却突然开阔,在看见断桥对面的平地中相靠的两座屋子,以及屋子前奔跑着的小女孩之后,少年的眉头皱了起来,眸中的瞳仁一缩。
“月寥……你的死穴,竟是她么。”
途中。
两人的交谈终究是让秦可言觉得有些奇怪,两人谈些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韩流之……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或许是她管多了,不过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无关痛痒的人而已。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的依恋,但却不足以让他将整个韩流之全部展现在她面前。尤其当楚弦已经逝去,韩流之这个人更是整个封闭了起来,让人更加的看不透。
“可言!”
不远处是他的呼声,透过火光的笑脸变得有些不真实,招着的手指指她手中的烤鸡,眨了眨眼。秦可言低眉抿唇一笑,将整个烤鸡扔了过去,故意扔偏了些,韩流之原本躺着的身体一瞬间立起去捞偏了的烤鸡,转眼看见低笑的秦可言,微微眯了眼,缓缓踱步过来,摇摇手中的烤鸡,故意沉声道:“可言你的胆子长了不少。”
秦可言眨了眨眼:“过奖过奖,不是跟着相公久了,近朱者赤么。”
韩流之微微一愣,后笑着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还真是没看出来你也会与中原武林盟主叫板。”
被刻意隐藏了起来的,眼眸一瞬间的黯淡,声音一瞬间的变调,这一切,都该是另一个人对不对?秦可言静静笑着,韩流之一瞬间的愣住,脑中只有四个字,静若桃花。秦可言挪了几步,轻轻抱住他,突然间低喃:“韩流之……”
不愿意再叫自己“韩大哥”,而是叫“韩流之”了么。
“我会让你忘了她的,我一定会。”
韩流之突然间抓紧了手中的烤鸡,脸上笑意更甚,温柔的语调像是要将她化掉:“可言。我们……去弋阳。”
“弋阳?”眼眶似乎是在那一瞬间变得湿润,他还记得。
即便不能亲眼见到秋雾岚与祁绫缃的比翼双飞,亦能见见那个让他们相遇的地方。是怎样的一个让人留恋往返的地儿,让这般传奇的两人绑在了一起。或有怨怼,或有心安。若是彼此都是对方注定该相守一辈子人,那么一定会幸福。
微微的轻叹:“对啊,弋阳……”
——流之,若是有一天让你在一个地方一直一直的住下去,你会去哪里?
——问柳山庄啊,既有好山好水,亦是世外桃源,美哉美哉。
——瞧你臭书生的样儿,咬文嚼字。
——那你去哪儿?
——弋阳。
既然秋雾岚跟祁绫缃都能因为弋阳而在一起,那么我们是不是到了那里,也就能够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