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事情棘手,陶老太太的出面还是有了成效。徐知府说陶元青被刘小少爷打伤在先,为求自保才失手杀人,又说刘家放火烧了陶家货仓,与情与法,都是两方有错。硬是判了个“错不在陶”,只罚陶家赔偿刘家纹银千两了事——自然,陶老太太私底下打点他徐怀秋的远不止此。刘家虽然放了狠话,然而官府既然断了案,陶家的势力又着实不是他们能耗得起的,也只能恨恨领了银子去了。
当下把陶元青从狱里放了出来,陶沛接了他,劈头一顿好骂。陶元青惊魂甫定,顾不得三叔言语严厉,只连声说:“元青知错了!”
一旁徐怀秋捻须笑道:“三爷何须这般严厉?想来大少爷经此一事,日后便不敢如此鲁莽了。虽是惹了麻烦,于日后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陶陶沛勉强挤了笑容:“真如徐大人所说,那倒是我陶家的运气了。此事烦劳徐大人,陶某在德圆楼备下薄酒,还望徐大人赏光。”徐怀秋也不推辞,只说权当为陶大少爷洗尘,去去牢里的晦气。一行人到了德圆楼,陶陶鸿早等候在内,几人入座寒暄吃酒不提。
等陶元青回了府,才真是好一阵热闹。毓秀在门口望穿了眼,看见元青就扑上前去,拉着左瞧右瞧,问东问西:“元青,他们可有为难你?娘还怕打点晚了,让你在牢里吃苦。都说那些牢头,不给孝敬就动辄打骂犯人,他们打你没有?”说着又哭。华珠劝道:“大嫂,如今元青好好的回来了,你还哭什么?快进去吧,元青在牢里这几日,肯定寝食难安,赶紧让他好好歇着去。”临荷只是冷眼看着元青,元青看她脸色,忙上前深鞠一躬:“劳叔叔婶婶费心。”
临荷哼一声道:“你也知道全家上下为你费心?你如今也是二十五六的人了,读书读不进也罢了,好歹把绸缎庄的生意接过去些,也给我们这些长辈们分分忧。你不成器,连带着下面弟弟妹妹都不往正道上走,如今都要成亲了,竟然还出去喝酒闹事!还不快跟我去给你奶奶问个安?”说着一甩袖子扭身便走,元青忙跟了上去。
毓秀气愤难平,冲她背影恨恨啐了一口:“谁不知道全家就数她那儿子最不让人省心。还有那小三子,自己整日胡混,倒赖我们元青误了他!”
华珠柔声道:“嫂子,三弟出力不少,你又何必计较弟妹几句话?她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
毓秀撇了撇嘴:“老三出什么力?要不是老太太出面,他能有什么办法。要我说,不是二弟跟你在后头帮衬着银子,他也就是瞎动动嘴!”
华珠暗暗皱眉,只觉得自己这大嫂着实是糊涂。然而终究不好再说什么,笑了笑转开话头:“如今元青平安回来,咱们也该去老太太那里坐坐,到底是好事,老太太必然高兴。”说着,拉了毓秀就走。两人一路絮絮说些闲话,才到老太太房门口,就听见里头元青声音:“奶奶,孙儿现在还不想娶亲呢。”
毓秀见是跟儿子有关,忙进了门插话:“瞎说什么,亲事都订好了,还能由着你?”
老太太不紧不慢喝了口茶,说:“元青,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三番五次闹出这样的事,是该找个人收收你的心了。”这话倒是说到毓秀心里去了。元青从小就是个不听话的,原本大爷在世时给他订过一门亲事,偏他十九那年大爷过世,对方大概是觉着孤儿寡母在陶家没了依靠,竟然悔了婚。紧跟着元青又在外面和一干纨绔子弟学了坏,更是不说成家的事。现在不趁着这个机会找人来管管他,还不知道以后又要闹出什么事来。何况他是陶家长孙,总拖着不成家,终究不是个事儿。毓秀当下笑道:“元青,你可别耍小孩子脾气。老太太给你寻的,必然是个一等一的姑娘——就是你不肯,我还想抱孙子呢!”
元青还想再说什么,老太太早开了口:“我前些日子去见了见云家姑娘,人品相貌都不错,论家世,也是商户出身,耳濡目染的,必然能帮衬着元青。”
老太太说罢,微微一笑,抬眼看着毓秀。毓秀忙说:“娘,您选中的,我自然更中意了。等云二小姐嫁来……”
老太太淡淡道:“谁告诉你是二小姐的?”
毓秀的脸,登时一沉——不是二小姐,难道是大小姐?谁不知道云家二小姐才是受宠的那个,那个大小姐不过是占个名分罢了!她也能算小姐?先前老太太只说是云家的小姐,她一心以为是云天高的女儿,还以为以后自己和儿子就有了依仗,却原来是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