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太太低头专心喝茶,顾娥心中却是千回百转的念头,脸上神色也是阴晴不定。正思量中,浣月请了曼卿回来了。
曼卿一见陶老太太,便满面的诚惶诚恐。浣月见母亲如此,心中又是羞惭,又是心酸,少不了在旁边帮衬几句。她越表现得孝顺懂礼,陶朱氏越觉得她讨人欢喜,态度更是一百二十分的好。一盏茶吃下来,陶朱氏已与浣月母女言谈甚欢,倒把顾娥丢在了一边。
顾娥此时早在心里把事情前因后果全过了一遍,一心认定了浣月以后必然是陶家主母,满胸恨意几不能忍。一边又暗暗埋怨云天高不会办事,全然不懂这些事中关窍,生生耽误了自己女儿的前程。再看浣月在陶朱氏面前谈笑的模样,不由又觉得浣月母女先前不过是扮猪吃虎,表面上对陶家这门亲事推三阻四,实则早在觊觎陶家主母的位子,心思之深,实在可恶。顾娥如此思来想去,一口气梗得心口发疼,更加没心思跟众人闲聊。
一旁绿瑶心细,早瞧出她脸色不对,俯身低声附耳:“夫人,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顾娥自然不好明言,然而好歹也是得绿瑶提醒,有了借口,起身笑道:“老太太,我原想多陪您一会儿,可是这会儿实在是身上不得劲。许是受了风,头疼的厉害。让曼卿和月儿陪您聊吧。”
陶朱氏本就和浣月聊得正开心,并无暇理她,随口关切一句也就任她去了。绿瑶扶了顾娥往内室走,尚未出去便听见陶朱氏笑问浣月:“月儿,叫你进我们陶府,天天陪我这老婆子说话儿,你可愿意么?”
浣月心中羞涩,但这番相处下来,倒是从陶老太太这里体会到不少温情,此刻心中早已将她当做自己的祖母看待,便点了点头,声若蚊蚋道:“天天陪着老祖宗,我也是愿意的。”
陶朱氏大喜,道:“如此甚好,甚好!”
顾娥听到这里,心中更是烦闷,紧走几步进了内室,将外间满室笑语抛在身后。绿瑶服侍她躺下,见她满面烦闷,便坐在床尾替她轻轻捶腿,问道:“夫人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呢?”
顾娥冷笑道:“舒服?我哪里舒服得起来?你瞧瞧老二家的脸上,都快笑出花儿了!”
绿瑶笑道:“她平日里哪有机会跟陶老太太聊天,如今因女得贵,自然少不了开心。”
顾娥愤愤,却也不敢大声,只低低道:“先还跟我装什么清高,一口一个不放心自己女儿的婚事,如今可知道了,也是个卖女求荣的!知道女儿要进陶家,还不知道背地里偷着乐了多久,倒在我面前甩脸子!还有老二家那个丫头,往常瞧见我,恨不能总拿白眼对着我,如今对着个外人献殷勤,真真是个贱骨头。她可是得了意,马上成了陶家的媳妇,眼里哪还看得上我们云家!”
绿瑶道:“左右是大老爷和夫人成就她这桩姻缘,她哪里能不记您二位的好呢?”
顾娥尖酸一笑,伸手指着绿瑶道:“你这小蹄子,就知道说这些不咸不淡的哄我开心。我们大爷平日里累死累活赚钱养活这一大家子人,谁念我们的好了?还不是天天的冷脸冲我们。尤其是老二丫头,大小姐架子端得足着呢。她要是真有良心,方才就该跟着进来伺候我!”
绿瑶知道她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便低头捶腿,只听她唠叨。顾娥说了一番,倒也累了,倚在床上不再说话。两人安静下来,外间的声音便断断续续传了进来,无非是商议些婚事上的细节。浣月自然是不好在场的,早早儿便告退了。曼卿在陶朱氏面前那是一句二话也不敢说的,自然是什么都好,全依着陶朱氏的安排。顾娥屏息听了一阵,忍不住又出言讥讽道:“就她这样子,女儿攀了高枝也没用!凡事只会是是是好好好,真是叫人看不上。跟她商量又有个什么意思,她知道什么?实在是听不下去!”一边说,一边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听几句,又要跟绿瑶絮叨一番。绿瑶不过是简单附和几句,余下全是顾娥自个儿滔滔不绝。说来说去,连当初云天高如何撑起云家的事情都拉出来说了一遍。又说,若不是云天高忠厚老实,顾念兄弟情义,照理说老爷子已经去世,二房早该分家另过,不该再赖在家里沾光。
说说道道,终究是累了,才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