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客你结账可以吗?今天的面试没有通过额。”
“还是我请客你结账吧。”男子立马回敬。
“那可以刷卡吗?我带的钱不多。”
“可以刷卡。没钱也可以打白条。”男子不再和林诺言纠缠讨论,驱赶动物一样一手抓着她的肩胛骨推着她前进。走到餐厅门口才突然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这么想宰你一顿呢?”说完推门而入,留林诺言一个人在门口跺脚后悔。
不过,餐厅的饭菜确实一流。林诺言一边吃着一边盘算这一顿午餐究竟被宰多少,对面的男子却吃得十分惬意,邪恶的Q版小诺张牙舞爪恨不得掐死对方。
“你叫什么?”
“啊?哦,林诺言。”
“名字不错!以前做什么工作?”
“人事助理。”
“没什么技术含量。刚到北京?”
“嗯。”林诺言胡乱答着,心里只恨对方话那么多怎么还可以吃得那么顺溜!
“何苦呢。该结婚的年纪了还四处乱跑。工作不好找,剩下可就没法嫁个好人家了。”
“趁着还没结婚,总要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结婚了,女人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男子顿了顿筷子,瞅着林诺言半开玩笑半认真:“这年头的男人究竟得有多魂淡,怎么嫁出去就成一辈子都完了呢?”
“北京离婚率高达25%,女人自己过比嫁人舒服多了,不过是承受不起‘社会习惯’的抨击而已。”林诺言狠狠鄙视着面前的男子,心里却对这顿午餐痛惜无比。
“25%?哪里统计的?太夸张了吧?”
“电视剧里统计的。”林诺言放下筷子抬头看男子,男子正将一勺汤送进嘴里,然后……
“啊!先生您吃饭能不能文明点?这一桌子的饭菜被你喷得都是口水,还怎么吃!”林诺言忍无可忍,跺脚站起身来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杀人的心都有了。
“大姐,咱吃饭能不讲笑话吗?”男子连连抽着餐巾纸,抽得纸巾盒子一点一点向他靠去。
“我什么时候讲笑话了?电视剧里凡是北京的故事,有30%爱到最后老死不相往来,每四对夫妻就有一对离异,能平安留下来的爱情最多也超不过一半。”
男子摇头笑个不停:“那是电视剧啊,演的都是戏,又不是生活。”
“人生就是一场戏,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戏里,哪个又是戏外呢?”
林诺言放下筷子,看着面前奇葩的男子继续自顾自吞食着一桌的口水宴,忍不住想要反胃,起身便去结账。男子依旧飞速探着食物不停歇地送到嘴里,抽闲吐出一连串话:“结账记得报会员,我的手机号,136……”
林诺言到柜台前报出那一连串手机号,说是会员结账。那手机号特别好记,因为除了开头的36以外,其他几位不是0就是1。她见多了连贯的手机号,一般都是6或8,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号码。接过账单时却吓了一跳:价格不到菜单上的一半!回到桌边面对还在扫尾的人突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欠我的记得打白条,要还的!”男子看着扭捏的林诺言振振有词。
“那个,吃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男子擦擦嘴起身往外走,出了餐厅走不远停在一辆灰不拉叽的帕萨特前,自顾钻进了驾驶室;林诺言小跑着坐进副驾,问要不要系安全带。
“当然要了,这可是三环!”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如果不是三环就可以不系一样。京城,真是不一样。
在龙城时,副驾还没有严格的系安全带要求,她每次坐副驾都会特别小心问车主一句需不需要系安全带,只有坐林越的车,她从来不问直接系上。她是个中规中矩的人,不喜欢这种看情况行事的习惯,却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那时她总是搭林越的车回家,有时候到下班时间了林越就守在她的办公室门口催她快点快点,或者是呆在自己的办公室看电影,等林诺言来叫他。
林越住得很远,下班回家可以走林诺言家附近,不出差时,他总是载她回家。从公司出来,那段路刚好不长也不短,林诺言闲闲地搭话,有一搭没一搭,刚好到家附近了,想说的也说完了,不多也不少。林越的车是越野车,底盘高,空间宽阔,广播总是调到交通广播。偶尔没有什么话时林诺言会去胡乱调频,她喜欢听整点新闻播报。
想起来,原来她在新幻有好多朋友。搭车、蹭饭、闲逛、K歌、聊天,在她任何需要或可能孤独的时候,总有不同的人出现在她身边。
“笑什么呢?”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男子瞟一眼身边略显痴呆嘴角微微上翘的的林诺言。
“没什么。”林诺言想了想又说,“你的车该洗了。”
“嗯。本来打算中午去洗的,被你给耽搁了。”
人无耻起来真是可怕。林诺言有点无语,认真看着这男子:“我下午有得是时间,要不您先去洗车,我自个儿去找地铁口?”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都走半路上了怎么可以再把你扔到马路边?那多不道德。”男子嘴角微翘,带着一丝的戏谑。
“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想去魏公村,离得也不算远,要不麻烦您送我过去?”Q版邪恶的林诺言突然就跳到了现实中,带着恶作剧的腔调。男子一时愣怔,竟不知道要怎么接,一个并道换到了转弯车道,调转车头靠边停车:“下去。”
林诺言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解开安全带看看倒后镜下了车,看着灰头土脸的帕萨特猛然发动绝尘而去,各种莫名其妙,心中有一种酸涩无论如何都发泄不出来,憋屈得难受,在马路边坐下呆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打电话给苏瞳。
“喂……”
听到苏瞳熟悉的声音,林诺言渐渐平复下来的心情却突然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翻涌起来,忍不住哭得一塌糊涂。
“喂,喂,诺言,是你吗?……你怎么了?”
苏瞳慌了。她和林诺言大学同寝住了四年,感情最是要好,这么多年从来没见林诺言萎靡难过过,更别提哭了。
“老大,我……我心里憋屈……”林诺言强忍着因难过而抽干了空气的肺硬生生挤出几个字,别的却再也说不出一句。
苏瞳不再追问,只是听着电话这端林诺言用全力呜咽着把空气排出体外又艰难地嗫嚅着吸进去一点点,像是溺水者的挣扎,更像是集聚很久的委屈与不甘,这些阴魂一样的鬼魅张牙舞爪企图脱离长久以来监禁它们的牢笼,却又被无形的丝线缠绕包裹着拖回体内绞杀得不留痕迹。
年少时光就像是沙漏里的沙子,随着时长时短的呜咽一点一点流失。林诺言突然发现,原来已经毕业两年多了。她总是打电话给苏瞳喋喋不休,说新幻说罗小小,但是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有两年不见了,苏瞳不知不觉中早已学会了怎么应对脱线中的她,就像应对陌生的刁钻的客户。
原来,她们都早已不再像当年那样年少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