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痴呆呆的女子看到车子出了事故,乍然发出一阵锐利的尖叫,又蓦地指着冒出黑烟的车子大笑着说:“活该,活该!”
林栎和柳升平赶紧拉着表现失常的女子,唯恐她一不小心便从山边掉下去。披上林栎的格子衫,女子安静下来,目光变得呆滞无神。
由于天气恶劣,赶到山上的警察让他们赶紧坐车去警局休息。一名年轻的男警察对着山坡上停滞的车辆呸呸地说到:“要不是负着职责和责任,才不去管这个死变态的死活!”,他骂完,还是冒着风雨带着齐全的装备去车上找寻那名黑衣男子。
回到警局,眼神溃散找不到焦点的女子被女警带到休息室内安抚。柳升平和林栎喝过热开水接受医生的检查后,分别对警察讲诉所见所闻。警察记录完后,告诉他们已与女子的家人联系上。女子被安顿好了,她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负责此事的许警官还赞许地说社会上需要更多嫉恶如仇的有为好青年,并让他们回家去好好休息。
一起坐出租车回家,两个人都觉得疲惫不堪。下车后,林栎才发现忘记带家里的钥匙。柳升平便邀勉强算是共历患难的林栎去家中休息,险些遇到车撞之难、死里逃生的林栎没有拒绝。
俩人各自洗过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恢复了一些体力心情尚未平复的他们就在书房里边喝红酒边聊天。
柳升平笑着说:“小水晶和她妈妈今天去探望朋友了,要不然我女儿可高兴看到长得那么象她喜欢的明星的你。不过说真的,想不到你穿我的旧衣服也挺合身的。”
“谢谢你的衣服和红酒!”林栎的手机响起来,接听后对答几句。他收起手机时说:“我家里人回来了,我先回去休息休息,改天再聊。”
“好,回家后好好休息。”柳升平送林栎出门后,也累得瘫在床上呼呼大睡。
事后柳升平特意打听案情的发展,他的律师好友对案件的结果欲言又止。再三查询后,他才知道事情相当复杂。那名叫英俊的男子虽然图谋非礼那名女子,甚至还试图用车子撞人,却持有医院出具的精神病历作证明,所面临的多数是送精神病院的惩罚。
柳升平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反问王律师是不是就这样了结事情?王律师无奈地解释有精神病的人无民事行为能力,不能用适用于普通人的法律来判刑。他还闪闪烁烁地暗示,就算能判刑,也判不了多少年就会借各种名目离开监狱,还含糊其词地说犯事的人还在住院,其他人最好不要再追究。
对方聘请的律师竟然暗示若继续轇轕,就以被打致伤情严重而反诉,动用医学证明殴打导致脑震荡,使行为人的脑部因击打异常引起开车撞人事件,打人者也有可能因此负上一部分责任……
猛然想到诗人北岛在诗中所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柳升平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完全是助恶狡辩!那个叫英俊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不顾好友的劝说,坚定地说:“我不管那个变态是什么东西,如果他们敢乱来,我就敢跟他们拼到底。”
王律师目送好友离开,他取出耳熟能详的档案,咬咬牙说:“我也要拼一拼,让正义女神也开开眼。”
柳升平怀着沉重压抑的心情去林栎家,想跟他好好聊聊。林栎不在家,开门的是他的父母。头发花白的老人热情地邀他进屋内坐,林栎在回家的途中。
简陋的客厅里放置着二、三十年前安置的实木夹板桌椅,有些地方因磨损严重造成黄色木纹表层脱落,露出里面原汗原味的原色木板。室内零乱地堆放着各种琐碎的东西,显得空间有些狭窄逼仄。
林栎的父亲用有好些年头的功夫茶具冲茶,柳升平喝着成色并不算上好的铁观音心中一动。他想起,那个爱喝茶的女子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茉莉花茶气息。好久不见,她还好吗?她还记得……柳升平苦笑着低头喝了一口茶,也许是心境的缘故,竟然觉得茶水又苦又涩。
“小柳,这普通茶叶的味道一般。”寡言的老人家有些歉然地说。
“喝茶讲究的是心境。”柳升平随手取出带来的红酒放到桌面上,“茶叶跟红酒各有秋千,适当喝点有益身心。”
“有心!有心!”林栎的母亲微笑着接纳。她是普通家庭主妇对红酒一窍不通,碎碎嘴地说些买菜讲价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作为回应,柳升平时不时插几句话应和。他注意到阳台的门后放着一张折叠好的麻将台,台子较大无法被门板完全遮挡。俩个老人察觉到他的视线,解释说以前消磨时间常常玩麻将,现在已经不打了。
咔嚓一声响,林栎开门进来。听到响动,柳升平转头正好看到墙角放着一张黑白相片。借着有些昏暗的光线,他看清照片里的人,不由得“啊”的叫了一声。
刚进门的林栎看见两眼发直的柳升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镜框内清秀的女孩。屋内一片沉寂,林栎低沉地说:“那是我妹妹——吴桐。”
“吴桐?”名字有些熟悉,柳升平愣了愣,“不是叫燕子吗?”
林栎的母亲没有发觉柳升平话语里的异样,她拭着眼泪絮絮叨叨地说:“本来是跟我姓,起名吴桐燕,小名叫燕子。上户口登记时漏登上‘燕’字,就变成吴桐。”
林栎的爸爸叹息一口气,鞠着腰起身,整个人象缩小了一大圈。他轻轻地拉起泣不成声的妻子,两人步履维艰地进入卧室关上房门。过一会,啜泣声停止,室内迷漫着白酒的奇香。借着朦胧的酒意,两位老人脸色红润地睡去,暂时停止思考令他们痛苦悲伤的自责,逃避无处不在的悔恨。
直接盘问憔悴心碎的老人追究真相实在于心不忍,即使明知问人隐私揭人伤疤颇为不妥,柳升平却还是忍不住询问林栎:“燕子,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