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正是因为这份证据,他们两人才会有机会遇到,然后有了后面的那些纠葛。
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在想那个女人了,南翼玄有点窘迫,连忙敛神道:“所以,皇弟是想让本王将这份证据交给父皇?”
“是的。”南瑞辰点头。
南翼玄嘴角的笑容更甚,“既然是大功一件,皇弟为何不自己去?说不定到时太子之位就是你的了。”
南翼玄的话似玩笑,似认真,却让南瑞辰心中一怔,但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讪讪一笑道:“皇兄说笑了,我若是有这个能耐,就不会将这事告诉您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心去跟他争夺太子之位了。
南翼玄唇角微扯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南瑞辰,并不说话。
南瑞辰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以为他要拒绝,想了想又道:“太子册立才一年,根基未稳,他靠的就是皇后和齐王的扶持而已。皇后和齐王妃是亲姐妹,只要扳倒了齐王,就能将皇后的势力消减掉大半,所以皇兄,这真的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呢,皇兄……”
“好。”南翼玄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南瑞辰心中一喜,却听得他继续道:“不过要先让本王看到你那所谓的证据,之后再做决定。”
虽然南翼玄没有明确的答应,但是南瑞辰知道,既然他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就等于是答应了,连忙点头道:“好,明日我就送到皇兄府上。”
南翼玄微微颔首,便不再搭理南瑞辰,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南瑞辰已经达到了目的,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边喝酒,边看着表演。
那一边,南靖安的视线在两个弟弟身上微转,眸底带着几分探究,脸上却依旧是笑意盈盈,绅士而温雅。
几场歌舞过后,宴会已经到了尾声,众人也都喝得有几分醉了。
南诚齐也不知何时从主位下走了下来,游走在众大臣之中,拍拍这个,搂搂那个,好不亲切。
忽然,他的脚步停在了云正茂的前面,原本坐着的云正茂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但还是恭敬地站了起来。
云正茂跟南诚齐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皇帝在立太子的时候,南诚齐主推南靖安,可是云正茂心目中的人选却是南翼玄,只可惜齐王党的势力实在是太庞大,最终还是让南靖安成为了太子。
此后,两人的关系就越来越僵,这一次寿宴,云正茂是被右相给硬拉着来的。
不过此时的南诚齐显然很开心,也不管云正茂心情如何,哥俩好地搭在了他的肩上,笑眯眯地道:“云老弟啊,你今天可不够意思呢!坐在这里做什么?来,陪老哥我喝一杯!”
说着,将手中的酒杯举到了云正茂的面前。
云正茂无奈之下,只能拿起杯子跟他碰了碰,很场面话地道:“微臣祝齐王殿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句硬梆梆的话使得原本热烘烘的气氛僵了僵,南诚齐的面色也有点不好看了,竟是“砰”的一下将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地上,横着一脸肥肉道:“云正茂,今日是本王的好日子,你存心来捣乱的是不是?”
现场立刻鸦雀无声,重臣都看着发怒的南诚齐,面面相觑,却不敢发出丁点的声音。
而此时的云正茂却是一脸的无畏,面容镇定地垂首道:“微臣不敢。”
“云正茂!”南诚齐手指着云正茂,手背上的肥肉一抖一抖,他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熏,说话却是溜得很,“别以为本王不知,你当时会反对册立安儿为太子,不就是因为安儿退了你那废物女儿的婚嘛。呵,凭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也妄想攀上太子,云正茂,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南诚齐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大家记起了那段早就被遗忘了的赐婚。
原来,在南君曜还是太子的时候,云正茂是他的伴读,两人的关系很好,好到足以让他的亲弟弟南诚齐妒忌的程度。
当南君曜登基称帝,云正茂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左相,继续在他的身边辅佐他,帮助他稳固朝纲。
后来,皇后和云正茂的妻子沐晴柔一起怀孕。
南君曜提议,若同是男孩,就让云正茂的儿子继续做他儿子的伴读,以皇子一视同仁,若同是女孩,就以公主相待,若是一男一女,便赐下姻缘。
然后,南靖安出生了,同时出生的,还有云正茂的大儿子,云翼。
南君曜果然信守承诺,将云翼接在皇后身边,让他和南靖安同吃住,同学习,同玩乐,视如己出。
可是在十七年前,也就是两人才五岁的时候,却发生了一起意外,云翼不幸夭折。
因为云翼是在宫中出的事,南君曜很是内疚。
而且那时候,正怀着二胎的沐晴柔即将临盆,得到噩耗之后,她刺激过度早产了,最终却难产而亡。
南君曜心中的愧疚更甚,于是为了安慰云正茂,也为了补偿云家,他把刚刚出生的云落赐婚给了五岁的南靖安。
只可惜,云落实在是不争气,三岁才会走路,五岁才会说话,到十岁的时候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根本就是废材一个,就连云正茂都把她给放弃了。
眼看着南靖安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皇后再三跟南君曜出解除婚姻,南君曜虽然心中有愧,但想着南靖安很有可能会成为太子,南月国未来的皇帝,总不能娶一个废物皇后。
几番挣扎,在云落十二岁,南靖安十七岁的时候,南君曜做主解除了这场赐婚。
当时的云正茂欣然接受了这个退婚,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之后册立太子的时候,他的态度让大家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件事情,南翼玄自然也是听说过的,所以当时的云正茂虽然推举了他,他也并没往心里去,也跟众人一样以为他只是在赌气而已。
他斜眼看了云正茂一眼,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被自家抛弃,皇家嫌弃的废物女孩,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这么多年来,关于她的消息竟是一点都没有,或者说是没人去关心在乎她的消息而已,甚至连她是生是死,都无人在意。
正想着的时候,南靖安上前拉住了晃晃悠悠南诚齐,“皇叔,您喝醉了。”
说着,他又转向了云正茂,客气地道:“皇叔醉人醉语,还望左相不要放在心上。”
面对太子的客气,云正茂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拱手行礼道:“微臣自然是不会计较的,既然王爷已经醉了,那微臣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南靖安有所回应,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可是他才走了两步,南诚齐却是大喝一声:“站住!今日你不把话给说清楚了,不许离开我齐王府半步!”
南靖安的眉头微不可觉地一皱,似乎对南诚齐的不依不饶有点不满,但他面上并没表现出来,也不再阻止,只是静静地站着。
云正茂被南诚齐这么一喝,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他,面无表情地道:“王爷,您要微臣说什么呢?”
南诚齐打了一个酒嗝,“呵,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那废物女儿没能嫁给安儿,这会儿又把主意打到另外两个女儿身上去了。就算你们背后有太后,这事成不成,主动权还是在安儿手上的,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听南诚齐竟然把话题扯到了太后的身后,南靖安眸中的不满更甚了,他对着一直站在南诚齐身边的齐王妃道:“姨娘,皇叔他醉得厉害,您还是将他扶回去歇息吧。”
齐王妃张翠和皇后张馨雯是亲姐妹,南靖安从小就叫她姨娘,一直没改过口。
张翠身肥体胖,性格彪悍,在加上皇后的关系,南诚齐一直都很怕她。
这会儿太子这么一说,张翠对着众人微微一福身道:“我家王爷醉了,就先失陪了,这边先由太子招呼着,还望各位见谅。”
“可是……”南诚齐还想说点什么,只是他才说出口,就被张翠狠狠地瞪了一眼,顿时哑然,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张翠也不管南诚齐愿意不愿意,扯了他的手臂就走了。
齐王惧内,这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所以大家只是笑着拱手相送,对此一点都不奇怪。
南诚齐走了,南靖安连忙对云正茂满怀歉意地道:“左相,皇叔他刚刚的话……”
说到这里,南靖安顿了顿,云正茂会意地接过了话题,“微臣并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古语有云:宰相肚里能撑船。看来果然不假,哈哈哈……”
南靖安爽朗的笑声将原本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众臣也都跟着他笑起来。
云正茂的神情也缓和了一些,再次告辞道:“那微臣就先走了,太子跟各位大人玩得尽兴些。”
南靖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好,左相慢走。”
南翼玄目送着云正茂离去的凛然背影,眸底的神光晦暗不明。
这个云正茂,素来以刚正不阿闻名,南月国百姓对他的评价颇高,别说是齐王和太子,就连皇上的面子,他有时候都会不给。
可是也正因为他这个耿直的脾气和百姓对他的爱戴程度,近年来皇上对他越发的疏离,反而对原本不甚亲近的齐王渐渐器重起来。
南翼玄知道,这是每个君王的通病,当他们足够强大的时候,就会开始忌惮那些曾经跟他同甘苦,共患难的伙伴,因为他们的存在,会时刻提醒着他那段不愿被世人知晓的过去。
云正茂现在的处境已经非常的敏感,他若是继续这么个硬脾气下去,皇上早晚有一天会容不下他。
不过这些事都跟自己没有关系,虽然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帮上他,可是他却没有让自己帮上一把的理由。
喝下最后一杯酒,南翼玄也站起身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