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黛,近水涟漪。
朗朗乾坤下,七妹捧着一套红袍和一把剑,与一群师姐妹随师父唐枭沿着栈道走入了逍遥谷。
谷中古木参天,奇花异卉遍布,蝴蝶翩跹,瀑布成群,涧水汩汩,宛若仙境。
一路上的景象令七妹和师姐师妹们倍感新奇,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唐枭轻咳了一声,众弟子赶紧闭嘴,乖乖跟随。
位于涧水上方花木掩映下的一方石台渐渐显露出来。
苏瑭身着靑袍,用一条镶嵌着宝玉的丝带束着头发,端坐于石台右方的蒲团上,守着一只小火炉,用砂锅炖着鸡,欣赏着不远处的瀑布群,悠然自得。
古湘子身着玄袍,披散着如雪的白发,双手双脚被长长的锁链束缚,斜躺在石台左方砌着栅栏的石窟中的草堆上,半闭着眼睛假寐。一会儿,她抽了一下鼻子,道:“小师妺今日是用松茸和竹荪炖松**…”
苏瑭闻言偏过头,柔柔一笑:“嗯。本来前日发现了一篷鸡枞,当时下着蒙蒙细雨,路滑不好采。今日去鸡枞土遁了不见踪影,顺白蚁的踪迹寻到蚁穴也没找到,只好改用食材炖鸡了。大师姐,你的嗅觉一贯灵敏。”
古湘子抖了抖长而弯曲的睫毛:“鸡何时炖熟啊?”
苏瑭轻言细语地道:“松鸡肉紧骨香,要用小火慢慢炖。煨到骨肉分离,汤汁浓香,连鸡骨头都酥软可咀嚼才好吃。”
“那得把人的口水都等干了。”古湘子睁开漂亮的大眼睛,坐起身来,揉了揉肚子,“小师妹,这几年来你每天都变着花样弄美味佳肴馋我,无非是想让我诚心悔过。可是我不会为犯门规破戒条忏悔,大不了一辈子就这样尝尝你做的美食,做做春梦老死谷中。”
苏瑭平心静气地道:“大师姐,并非小妺有意和你过不去。实在是师父当年只教了我食法。除了善于烹饪,我一无所长。我只懂识别菇菌野菜,鉴别瓜果优劣,涨水时在溪里围网捕鱼,起雾时上垭口升火捕野鹌鹑,夏季掏鸟蛋,秋季捞螃蟹,不会舞刀弄剑,也不会下毒施暗器。”
古湘子叹了一口气:“小师妹,你娇小玲珑,肌肤如玉,天生丽质,性情温柔,才获得了蜀山仙宗真传。我们蜀山一脉以灵仙隐侠蜚声江湖,可是获得真传的弟子廖若晨星。当年和我们一起拜山入门的师兄师姐和师弟师妹,选择修灵道画符浸辞的,选择修仙道炼丹问药的,品琴品棋的,选择修侠道炼气的,炼剑的,铸器的,用毒的,不病就残,不伤就死。只有你在这逍遥谷好端端的活着,斗转星移,容颜依旧。你看看师姐我虽竭力驻容养颜,却也挡不住满头白发。”
“大师姐,”苏瑭抿嘴一笑,“你精于剑道,武技非凡,如不是杀气太盛,师父生前都常夸你足以为一代宗师。”
古湘子眼角跳了跳:“我信仰侠义,平生只杀可恶可恨、作恶多端之人,难道这也有错吗?”
苏瑭道:“话是没错,但是人间善恶,不能一概而论。善者行善,多半也含卑劣的私欲。恶者行恶,多半也含美好的希冀。所以恶者从善,会变成贤良。善者变恶,往往会危害天下。”
古湘子呆了一呆:“…小师妺,他人在俗世红尘中为是非恩怨挣扎一生,抵不上你在谷中一日的修为。”
“大师姐过誉了。”苏瑭做了一个手势,“心如止水,面对飞瀑流泉自然从容。离开饭时间还早,你精通天下兵器,说给我听听。”
“要不说点男欢女爱的事儿,关了这么久,我都感觉自己不是女人了。不过你又不想嫁人,说那些艳情绯闻也没意思。”古湘子揉了揉锁链,“好吧,讲讲兵器。数百年来,天下最出名的一柄宝刀,名叫孟劳,是昆吾氏的匠人所铸。最厉害的一张弓,名叫大屈。最犀利的箭,名叫透骨风。大屈射出的箭,千米之外也能取人性命。最霸道的一对金钩,分别叫吴鸿和扈稽,能折戟断戈。最厉害的长短刀,名叫鸳鸯剪。听说这两把刀本是芮国的镇国之宝,五年前被青蓝幽灵盗了。至于连弩,首推陈音,能同时发射十三只利箭。最锋利的一把巨斧,名叫敛愁,连城门都能一斧劈开了。最恶毒的一把剑,名叫映虹。这把剑是双刃剑,剑身幽蓝,刃口奇快无比,平时要浸泡在人血里滋养,否则剑身会颤动,发出类似女人呜咽的诅咒声。此剑本沉在庸国的一口井里,加盖封井,七年前被盗。盗剑的盗贼惨遭割喉,死了一片,剑从此失去下落。最难逃避的暗器,就数我们蜀山的追魂针了。”
苏瑭舔了舔嘴唇:“听大师姐所言,各种兵器都很可怕。”
古湘子委婉地一笑:“兵器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使用的人。在行事冷酷的人看来,天下的任何东西,都能成为杀人的凶器…对了,你听说过上古时的贱子国吗?”
苏瑭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上古时有贱子国,君子之国倒听说过。”
“贱子国就是君子国。”古湘子娓娓地道,“帝昆吾因是其母与人偷情所生的私生子,从小受到族人百般歧视,被呼为贱子,赶出了部落。昆吾成人后决意雪耻,在阴山采寒铁铸器,专门干杀人的营生。他召集了一批亡命之徒,成立了贱子国。从此这个国家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皆以接受雇佣杀人为生。于是产生了单干的刺客和死士军团。贱子国的信条是恪守信誉,遵守承诺,不过问雇主的是非,只论价钱。不杀与合约无关的人。但凡接受雇佣,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杀死目标。为了杀人,这个国家的人可以扮成各种身份,出现在任何场所,利用各种器械甚至徒手杀人。可是平日里,内心冰冷的杀手,表面上都穿戴整齐,谦恭有礼,落落大方,具有世人传颂的君子风范。久而久之,贱人国被误传为讲究诚信,注重名声的君子国。具有所谓君子风范的人,原本是一批披着人皮的狼,这可不可怕?”
苏瑭费力地咽了一口口水:“现在还有刺客和死士军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