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看见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出阵,心下疑惑,抖了抖宝剑上的血迹,欲开口,小姑娘现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掀开紫袍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抛向丽妃。
丽妃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地举剑阻挡。不料那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一个蜂巢,碰撞之下,无数野蜂倾巢而出,扑向丽妃和众女兵。
被野蜂袭击的丽妃和众女兵大呼小叫,抛剑掩面,躲避攻击,剑阵一片混乱。
小姑娘在马上作了一个鬼脸,调转马头,转回军阵。
散宜生又偷喝了口酒,碰了碰南宫渊:“用狂蜂对付浪蝶,就是大智慧。”
南宫渊心悦诚服。
姬旦乘混乱之际拍马而出,冲向前去掳了丽妃,快速转回军阵。
联军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嬴蜚廉见到丽妃被俘虏,来不及营救,只好传令鸣金收兵。
夜幕降临之后,南宫渊在帐篷中陪着散宜生吃饭,姬旦掀开帐帘一角悄悄走进来。
散宜生赶忙藏好酒葫芦,起身敷衍地道:“姬旦大人首建奇功,老夫正寻思着去庆贺,说不定能讨杯酒喝,你怎么来了…”
姬旦来到几案前坐下,开门见山地道:“在下谈不上有什么功劳,倒是有一事求散宜大人相助…”
散宜生递给南宫渊一个眼神,南宫渊心领神会地对姬旦笑了笑,退出帐外。
“西伯的儿子中,老夫以为姬旦大人最有骨气,从不轻易求人,”散宜生坐下身,压低了嗓门,“你是为了那妖妇来的吧!”
姬旦不自觉地红了红脸:“正是。在下恳请散宜大人赐一剂解蜂毒的良方。”
散宜生笑了:“被蜂蜇了,最好的良药,就是口水。”
姬旦啼笑皆非:“散宜大人别开在下的玩笑。”
散宜生观察着姬旦的脸色,操起筷子挟了一口菜吃,放下筷子,推心置腹地道:“良药并非没有,可老夫拿不准给了你药,到底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姬旦面露喜色:“您老人家肯赐解药,等于是帮了在下天大的忙,怎么会害了在下呢?”
“姬旦啊,老夫和西伯同为师兄弟,几十年情同手足,你是他的儿子,作为你的长辈,你有事相求,老夫本当尽力扶持。但这件事实在有些棘手。”散宜生神色凝重,“世上的女人,不仅会给男人带来欢愉,很多时候还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所以,红颜祸水这句话,并非是戏言。你若迷恋那妖妇,就注定是一段孽缘,恐怕为了这段缘,你会一生生不如死。”
“实不相瞒,”姬旦喜忧参半地道,“在下昨夜偶得一梦,梦见一条锦蛇缠身,今日在阵前见到丽妃,心中莫名欢喜。把她掳回营后,见她受蜂毒折磨万般痛楚,不由心急如焚。大丈夫敢爱敢恨,如果在下因为喜欢她会遭到不祥的报应,乃是天数,我也认了。”
散宜生发出一声唏嘘:“历来爱恨缠绵,红尘多孽债。也罢,爱江山是英雄,爱美人未必就不是英雄。老夫就成全你。”他放下筷子,揉了揉手,“听我说,蜂毒有几种。一般采蜜的蜜蜂蜇人的毒箭带有倒钩,为此蜜蜂遇到危险时只能射一次毒箭蜇人,自身也必死无疑。蜜蜂的毒好解,用盐水洗红肿骚痒的伤口,再用大蒜捣碎敷于患处,就能消肿解毒。可是黄蜂黑蜂之类的野蜂,蜇人所射的毒箭是直的,为此可以连发数箭而不会危及自身,毒性相当大。被这类野蜂所伤,严重者得不到及时治疗,会危及生命。要治疗这类蜂毒,有两种药。一种名叫艾草,捣碎了涂于患处,可以消肿止痒,消除毒性。另一种名叫蛇藤,取汁液涂抹患处,不仅能够马上消肿止痒,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姬旦一脸急切地道:“那要到哪儿去弄这两种药?”
散宜生微微一笑:“天下灵药,多半出于云梦大泽。可是等你翻山越岭到深山泽谷中寻到这两种药,你心仪的美人早香消玉殒了。”
姬旦闻言痛苦不堪。
散宜生取出酒葫芦喝了一口酒:“你不告发老夫违令在军中饮酒的话,老夫倒可以替你去求药。我二师伯生性就爱惹祸,可我九师伯素有悲天悯人情怀。”
姬旦纳头下拜:“多谢您老人家出手相救。”
散宜生收好酒葫芦,起身披上皮袍,看了姬旦一眼,感慨地道:“自古多才即有多愁,多情即有多忧,这才情二字实在是折腾人啊。你在此稍候,老夫去给你求药。”
姬旦万般感激,连连点头。
散宜生出了帐篷,低声吩咐了候在门口的南宫渊几句,踏着残雪向尤房的住地走去。
沿途,有的士卒正在给马添马料,有的士卒三五成群地围着一堆堆篝火吃晚餐,军营中一派热闹景象。
不经意中,散宜生看到覃夷和覃齐两兄弟争执着迎面走来,欲闪避,被覃夷叫住:“哎,散宜大人。”
散宜生停下脚步,敷衍地一笑:“雪夜散步,最是怡情。两位大人好兴致。”
覃夷道:“和一群莽夫武士混在一起,哪有什么踏雪寻梅的情调。散宜大人,擒了丽妃娘娘无异于触犯了天威,我兄弟正要去大帐敦促姜太师赶紧放人,以免帝君勃然大怒,增派兵马大肆杀戮,致使生灵涂炭。”
散宜生道:“姜太师生性古板,不好沟通。两位大人还是回去歇息吧。”
覃齐道:“劝不了姜太师,也要去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放人。臣下拘禁上尊,不合道义。”
散宜生哭笑不得,向两人拱手:“两位大人义薄云天,赶紧去宣扬大义,老夫的马不见了,我去找找。”
说着匆匆向前走。
覃夷看着散宜生的背影,对覃齐道:“太子殿下呈一时之能,害得散宜大人这么老的老人都要受征战之苦,真是让人唏嘘。三弟,我们赶紧去大帐劝谏。”
覃齐点头,随覃夷匆匆向中军大帐走去。
三拐两拐之下,散宜生来到尤房的帐篷前。
帐内传来清幽悦耳的琴声。
散宜生止步,倾耳倾听。待琴声停顿,开口道:“弟子求见九师伯。”少许,帐内传出尤房的声音:“进来吧。”
散宜生掀帘入帐,里面烛光灼灼,香烟袅袅,尤房身着一袭红袍盘坐在琴架后,显得光艳动人。
散宜生谦恭地向尤房行礼。
尤房莞尔一笑:“散宜生,我已知道你的来意。明知是一段孽缘,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散宜生道:“回九师伯话,浊世浑浊,恶中有善,善中有恶。弟子虽知天意,却不能不理人事。”
“我知道你和你师兄交情甚笃,故他的儿女之事你不会袖手旁观,然而有时私事会给天下掀起波澜,今日你不劝阻姬旦,来日恐后患无穷。”尤房优雅地做了一个手势,“既然你有意管这件事,把几案上两个瓷瓶中的解蜂毒之药取去交给他便是。”
散宜生看了一眼几案上的两只瓷瓶:“多谢九师伯。”
尤房道:“入世的万般烦忧,怎及出世的千种逍遥。此番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完成你师兄的夙愿。功成之日,便是你隐退之时。莫为了俗世的虚空繁华耗损了多年的修为。”
散宜生垂首:“弟子谨记九师伯教诲。俗务一了,弟子当随九师伯和二师伯回归灵山,侍奉师尊,闭门清修。”
尤房点了一下头,挥了挥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