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这话,倒让容城心神一凛。
元瑾突然又笑了:“容城,你有没有听过这世上有些人是能够被吓死的?”
容城眼皮子一跳,果真她又道:“听说前几日九弟醒了,父皇还派人去看了他,他却不知怎么的,病没好不说,竟是更严重了。啧,再这样下去,这病彻底好不了了,该如何是好?”
容城头皮发麻,“殿下的腿,是……”
元瑾冷笑道:“这宫中欺我者众多,他不过是其中之一,那日,他虽是失手……”
可她的腿却实实在在的断了。
“那****……孤身一人。”她眉心蹙起,“跟着元珍的奴才据说全部被处死。我初出冷宫,没有人手,连一点证据都找不到,空口无凭,无人能信。且这宫城里,凡关乎孤王之事,诸宫皆避之不及。”
容城知道自己不该听,这宫讳秘辛,知道多了怕是性命堪忧,可他却还是听了。
“那殿下现在可找到证据了?”
元瑾冷笑:“孤找证据做什么?只要孤王想,随时能捏造出许多证据,保管叫元珍哑口无言,孤虽然不想掺和那些阴谋诡计,不代表孤时至今日,还是那无能之人!”
容城对这一点倒是赞同,不然她何至于敢在大白天的在陛下赏赐的重华宫里跟他说这些?怕是这重华宫已在她掌控之中。
他深觉元瑾与那传言中并不相符,虽然一样跋扈,一样骄纵,一样目中无人,但心思深沉,叫人看不清楚。
“那殿下为何不?”
元瑾怡然自得的笑:“这宫里无人敢找孤的麻烦,孤这日子过得委实无聊。换了以前,孤早就不耐烦将他砍了,可是现在,”她冲容城招手。
容城凑过去,她突地伸出被包扎的手右手,抓住他衣襟拉到面前。
容城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却不知元瑾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又怕伤了她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只好红着脸任她抓着,两人面对面,中间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元瑾从未见过容城红脸的样子,一时有点好奇,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况且容城,你不觉得将一个人在精神上折磨至死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吗?”
“元珍胆子小,只要他一想到我还在这宫里,便整日担惊受怕,我那日不过跟他说了几句话,你瞧他吓成什么样了?啧,说不定我再见他一面,他就能将自己活活吓死呢。”
容城本来正恼着,她这话一出来,他也被吓着了,元珍如今还病着,太医都束手无策,还真有可能将自己给吓死。
他看着元瑾的眼睛,她依旧在笑,眼里盛有星光,可那星光之后,却是浩瀚无边的夜,透着浓重的煞气,他似透过这双眼,看见她内心深处潜藏的黑暗之气,杀伐之欲,似是幽深薄凉的幽狱,随时能将人吸进去粉身碎骨。
元瑾见他目露惊骇,低低道:“容城,你怕孤?”
她弯唇一笑,“孤与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怕孤的。”她凑近他,“这世上除了你,孤也信不过其他人了。”
话音刚落,她的唇刚好落在他唇上。
这下子,什么惊骇,什么害怕,什么煞气,一瞬间就飞到天边去了,只剩下满心满肺的羞恼。
他像是被蛰了,推开元瑾,又往后跳了一步,连脖子都红了,瞪着元瑾:“殿下!你,你……”
他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何况还是个十一岁的少年!
元瑾活了两辈子,从未涉足过情、事,这是第一次这般对一个男人,虽然才十三岁的容城暂时还算不上男人,她脸皮子也是挂不住的。
但到底皮厚,只耳根红了一红,昂着下巴清冷道:“你什么!孤又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碰上了!孤自己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
说完自己推着轮椅回去了。
容城的脸涨的更红了,他摸了摸双唇,四处看看,莫名的有点心虚,更多的却是气恼,却知道这场子是找不回来的,只能自认倒霉。
这下他在宫里也是待不下去了,再加上挂念小七,急匆匆的就出宫回府,刚回去就见他院子里的下人来报:“三少爷,七少爷如今正在老爷院子里罚跪呢,有一个多时辰了,您快去吧……”
他一听就急了:“怎么回事?”
“今日七少爷去跟老祖宗请安,不小心将老祖宗最爱的古董给撞碎了,被训了几句,顶了几句嘴,老祖宗气不过,七少爷又执意不肯认错,还诬赖四小姐。老爷也没办法……”
容城当即转了个弯,在他父亲院子前看见容嫆,冷笑道:“你倒是不被禁足了!”
进去之后就看见小七跪在地上,旁边还站着容华及五弟容嘉,他二话不说过去就将小七扶起来,拉着他就走。
“三弟。”
他转过头,盯着面前这个和他有三分相似的人,眼神不善。
容华深深看他一眼,笑道:“父亲罚跪七弟,要他认错了才能起来呢。”
他父亲正巧走出书房。
容旋大叫道:“不是我!是四姐撞碎的,她无赖我!”
容城将他拉到身后,直接拿了元瑾作了筏子:“殿下今日听闻七弟天生神力,很是好奇,嘱托我明日带七弟进宫觐见,这要是跪坏了,明日怎么有精神拜见殿下。”
他提起元瑾的时候,又想起在宫中的事,脸皮红了一红,转头看向定国公,“殿下若是恼了,对大家都没好处,您说是吧,父亲?”
定国公闻言就松了口气。
他所有的孩子里,最疼的就是元妻的三个儿女,每每夹在母亲和儿子中间,也是不好受,今日也是被母亲逼急了,再加上容旋太犟,不懂得低头,他是恼了才罚他,心里一直在找着借口免罚呢。
元瑾虽然可怕了些,但真的是个无法抗拒的借口。
容城带着小七就要走,容华突然开口:“三弟。”
容城不耐烦的转过身,“什么事?”
“没什么。”容华笑道,“听说三弟作了辰王伴读,二哥还未恭喜。辰王得陛下盛宠,三弟将来必前途无量。”
容城却听出来这恭喜的话里藏着的敌意,扯唇一笑,容色更是妍丽:“承二哥吉言!小七,走!”
容华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渐渐沉了下来。
“元瑾!”
他低声喃喃,除他自己无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