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病了后,不论真心还是假意,不少人都来探望过,元瑾闭宫谢客,却是一个人都不耐烦应承,连奉了皇后之名前来探望的平阳公主都被拒之门外,愤而离去。
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因为就连懿妃和元昭都没进去,她心里也就平衡了。
元琅倒是进去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他妆模作样的慰问了一番元瑾,然后就将容城叫出去了。
“你在宫中待了几天了,怎么还不回府?”
容城绷着的脸更是沉了几分:“殿下不准。”
“少说胡话!”元琅斥责道,“我知道你和容华关系不好,可你躲起来是怎么回事?你忘了还有小七?小七几日不见你,已经找到你姐姐那里去了。你父亲公事繁忙,照看不到,你躲得倒清静!就丢下他一个人?”
容城的脸色很是难看,“我能怎么办?除了父亲,那个府里的任何人都不欢迎我们!”
他咬着牙,“老祖宗疼他给我气受,我也不说什么,反正从小到大也习惯了。可上次他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脑袋,明明跟我和小七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后反倒是我二人被罚跪祠堂。我还好,小七呢?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要不是父亲及时回来,我们两个都要去见阎王了!”
他越说越是气愤,一张脸涨的通红,元琅怕他失控,安抚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容城冷哼,“逼急了我,我也不要这名声了!大不了我求殿下也将小七接进宫来,反正这重华宫大得很……”
元琅失笑:“你当重华宫是你的地方?六弟那脾气,怎容你胡闹,你可小心,别恼了她,你不知你做她伴读以来,你姐姐整日担心你……”
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后就传来一声:“担心什么?”
元琅连皮一僵,背着人说人坏话被抓了个现行,他还是头一遭。
两个人转过身,元瑾坐在轮椅上,看着元琅道:“孤这重华宫竟是什么狼潭虎穴,惹得大嫂担心?孤也想问问大哥,弟弟是什么脾气?”
元琅张口结舌,看看元瑾再看看容城,突地伸手拍了拍容城的肩膀,转身就逃:“我还有事,先走了。”
元瑾冷哼一声,看了眼容城还未完全消失的怒气,“你这些天一直郁郁寡欢,乃是因着容华的缘故。”
容城先将她送回殿里,倒了杯茶给她,“殿下认识……他?”
他是连二哥都不愿意叫的。
元瑾想起上辈子那个和元昭勾连害她性命的男人,含糊道:“偶听人说起。”
又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你和你这个哥哥,似乎关系不好?”
容城沉默良久,元瑾也不逼他,耐心等着。
半晌后,容城才低声道:“我母亲早逝,只生了我姐弟三个。”
大姐容韵做了燕王妃,就剩下他和小七。
“祖母不喜我母亲,一向偏宠继母。”
继母是他父亲侧妻,是他祖母的侄女儿,她母亲死后,被祖母逼着父亲扶正。
“因我福薄,命中有劫数,祖母更是不喜我……”
不仅福薄,更因长相肖母,祖母每每责骂与他,都会牵扯上他逝去的母亲,口口声声狐媚子。
“他骑术不精,前段日子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脑袋,睡了很长时间,祖母因此责骂的厉害。”
“那日进宫,正巧他醒了,却性情大变,祖母恼怒起来,又……”
又将怨气撒在他身上了。
容华醒了他本就恼怒,又遭到责罚,本就是心情不好,元瑞又触了他底线,他能忍得了才怪。
元瑾笑道:“你怕是巴不得容华长睡不醒的吧?”
容城张口欲辨,她又道,“你也别否认,兄弟阋墙的事,孤见得多了。”
容城看她一眼,反问道:“殿下也一样吗?”
话刚问出来,他就后悔了,皇家事哪是他能管的?
元瑾倒是不在意,“习惯了。”她对容城,却是没想过忌讳的,“这个地方,最是险恶,闹得严重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最最心软不得。”
容城看了眼她的腿,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殿下的腿,是怎么伤的?”
元瑾突地笑了,她容色不算极美,只是清秀有余,只一双眼睛极为漂亮,笑起来时,如藏了满天星光。
“殿下笑什么?”
元瑾喝口茶,想了又想,却并未回答他:“除孤之外,父皇如今尚有七个儿子。”
“燕王元琅年纪最长,胸有鸿鹄之志,光风霁月,是诸子中难得的正人君子。”
“齐王元珂,文韬武略,研桑心计,最是足智多谋,也得父皇信重。”
“广义王元琤,有勇无谋,只会逞匹夫之勇,偏又心思狠毒,手段狠辣。”
“五子元珩,最是嫉恶如仇,不知变通,若生在江湖,当是一侠客。”
“七子体弱多病,好舞文弄墨,八子庸碌无为,只知玩乐,九子元珍,最是胆小如鼠,窝囊无比。”
这些人,她上辈子只留下元珩和元琅两个。
元珩她是记着幼时情分,至于元琅,若非容城以命相求,她也断容不下他。
容城越听越心惊,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来,不知元瑾为何要跟他说这些,这些话又岂是他该听的?
“殿下!”
元瑾却没觉得有什么:“容城,孤与你说这话,自是信你的。”
容城却觉得这信任来的莫名其妙:“为何?”
他自认与元瑾认识不久,又没有共过患难,他对她的态度甚至说不上恭敬,怎么就得她信任了?
元瑾却似真似假的笑道:“因为你上辈子对孤很好,所以孤一见你,就觉得欢喜。”
容城已是不说话了。
元瑾没趣的撇撇嘴,容城又低声道:“殿下方才好似漏了您自己?”
元瑾眉梢高高挑起:“你觉得孤是个怎么样的人?”
骄纵跋扈,肆意妄为,心狠无情,目无君上。
容城觉得世界上所有可恶的词汇都可以用到元瑾身上。
可想是一回事,却不能说出来,只好反问道:“殿下自己觉得呢?”
元瑾深深看他一眼,“这话也就你敢问,孤才不计较。”
“天下人都知道,我元瑾从不是个好人,孤也从不认为,孤自己是个好人。所以,惹了孤的人,孤也绝不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