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两端都忽然沉默了下来。
半晌，孙爷终于开口：「当时你凭着留在此处的残焰，从万里之外的冰原上脱身返回。我本以为你已经脱险无恙，谁知道你却对我说——」
电话对面那女声打断了孙爷的话：「当时我说的是，『我命已垂危，身中『鱼人守卫』斯拉达的『伤害加深』，身周视野尽曝露夜魇眼中。奈文摩尔已请动『远古冰魄』卡尔德，我残焰虽能转瞬千里，但卡尔德『冰晶爆轰』能跨越无限距离，恐怕随后即至，我伤势沉重，恐怕抗不过冰轮一击之威，形势危急，火烧眉上，为今之计，只好放出数道残焰，而后兵解吾身藏匿于其中一道残焰，暂避『远古冰魄』灭世之威，再以散布各处的火魂拖延时间，待到那点亮灵魂的恶毒魔法消失，即可化解此必死之局。——另外，白塔里，有内奸』。」
那女声说完，又冷笑了一声：「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女声说话不饶人，孙爷也只好苦笑一声：「炘，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当初你来去匆忙，说完这番话就隐入莫苏体内的火魂之中，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你却也没现身和我们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明白。现在也好，既然你打来了电话，不如我们就把事情说清楚——你被夜魇追杀的事情我们已经明白了，可你说白塔里有『内奸』，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声平复了一下语气，缓缓道：「当初我前往西伯利亚探寻夜魇军团的老巢所在，意外探听到『影魔』奈文摩尔刚从北极归来，已和隐匿千年未曾现世的初代降临者『远古冰魄』达成了合作协议。却没料到我的行踪很快被对方发现——先是被带着『闪烁匕首』的『鱼人守卫』抢占先机，中了带有强控制效果的『鱼人碎击』，被『伤害加深』点燃灵魂，紧接着又被『卓尔游侠』释放的狂风击中，陷入无法施术的沉默当中。而后被『司夜刺客』和『恶魔巫师』联手放空了魔力，侥幸未死，一路南奔，最后还是被奈文摩尔不知用什么办法追上。我原以为我被对方发现，是因为自己不够谨慎，抑或对方防御太过严密。可在我将死之际，奈文摩尔以为我魔力燃尽，已是必死，便和我多废话了几句——嘿，若不是他托大和我多说了几句话，我也没机会攒够激活残焰重返西陵的魔力。奈文摩尔在言语中提到夜魇对我的来访早有准备，所以早就布下『鱼人守卫』、『卓尔游侠』加上『司夜刺客』和『恶魔巫师』这套强先手、强控制、强追杀还能抽空对手魔力的天敌组合来等我掉入陷阱——从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白塔里一定有内奸。」
孙爷叹了口气道：「或许，只是对方在西陵早就布下眼线，才侦听到你要北上西伯利亚深入敌后这个消息呢？」
电话对面的女声嗤笑道：「别骗自己了，孙爷。你忘了当初我的行动可是顶级绝密，全军团包括你在内，只有五个——不，四个人知道这件事。要是夜魇那边是靠自己的眼线侦听到的，那他们的眼线可得先进到白塔里来。孙爷，你可别告诉我，你的『光之迷宫』是别人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孙爷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叛徒就在知道你要北上的四个人里？」
电话那边的女声平静道：「除开你，还剩三个。」
孙爷问道：「你一开始为什么说有五个？」
电话里的女声答道：「我本来算上了『精灵守卫』。」
孙爷说道：「艾欧的意识自从进入宇宙深处探索后就一直没有归来，现在他的力量算是由我在操纵。的确不能算在内。」
电话里的女声道：「所以，一共四个。除开孙爷你，三个。泄露我行踪的叛徒，一定在这三个人之内。」
孙爷回忆了一下，道：「我记得，当初订议北上计划的时候，在场的除了你我，其他三个人应该是——」
「『风暴之灵』的契约者，梁郁；『酒仙』的契约者，艾星辰；还有——」
孙爷刚要说出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却被电话对面的女声冷笑着抢先了。
「还有王渊——『舰队司令』昆卡的契约者。」
孙爷皱了皱眉：「你怀疑王渊？」
电话对面的声音冷笑着：「算不上怀疑，前车之鉴罢了。别忘了一千八百年前，就是『舰队司令』暗中和『影魔』联手，让我们误杀了『龙骑士』，导致『主宰』手中半生基业功亏一篑。」
孙爷摇头道：「岂能把一千多年前的旧账拿到今日再评判他人？」
电话对面那女声哼了一声，「反正，这三个人里一定有内鬼。」
孙爷坦然道：「真有内鬼也无妨。反正另外的残焰所在你也还没告知他人，从现在起，只要你谁也不告诉，那内鬼无论如何也没法泄露你的情报给夜魇。」
那女声冷冷道：「就算内鬼无法把残焰所在的消息传给夜魇，也不能保证我一定能熬到『伤害加深』消失的那天。谁知道夜魇那边有没有办法在时限抵达之前，把我全部的残油都找出来？就这么等下去，无异于跟老天爷赌命。」
孙爷沉声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那女声却笑了起来，轻声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不必和老天爷赌命。」
孙爷挑了挑眉，「什么办法？」
那女声轻轻道：「将计就计。」
//
北极冰海。
巨大的冰霜漩涡之上，由晶莹冰雪凝成的人形仍然浮在空中，和那个撕裂虚空只现出上半身的巍然魔物对峙。
——或许，也谈不上对峙了。
被天辉一方称为「远古冰魄」的冰冷人形手里擎着一枚深绿色的硕大宝珠，朝着空中百无聊赖的魔物冷冷问道：「奈文摩尔，『刷新球』都舍得拿给我了，怎么却又不再让我朝着南面扔个雪球了？满城亡魂，不是你最乐见的吗？」
「影魔」奈文摩尔怪笑了两声：「急什么，卡尔德。既然我舍得把『刷新球』拿给你，就肯定有用得上的那天——至于亡魂，我当然喜欢，只是你这一下西陵市起码得死上个千把人，联合国那边难免要对我们施压。我们两大军团强归强，但怎么说也是外来的客人。既然到了地球，也难免要看着别人主人的脸色嘛。——别急，别急。」
卡尔德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冰海上空，再次回归一片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