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见自己,实在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体验。
莫苏居高临下的望着病床上的自己,心神恍惚,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是半透明的,而此时此刻自己更是如同鬼魂一般漂浮在空中。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莫苏骂出了声,身下围着病床的人们却似乎并不能听见他的声音。莫苏心想,特么的,这难道是个梦?——这要是梦,那可比之前反复出现在梦境里的那个双刀客邪乎多了。
莫苏在上面胡思乱想,下面病床旁围着那个昏迷不醒的「莫苏」的人们却是一片焦虑。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医生苦笑着对其他几人说道:「都是温某无能,无法化解寒毒,害得诸位都得陪我一起陷在这个无解的局子里。」
莫苏听着声音倒是耳熟,正是之前听见的和孙爷对话的那个「温先生」的声音。
在场九人,除开床上的莫苏,和莫苏认识身份的温先生、梁郁、张恪、卢明月,还有四个是莫苏不认的陌生人,大概也是天辉军团的契约者。
莫苏折腾了半晌,发现无论是自己的声音动作,下面的人都注意不到。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望着下面围着「自己」的八个契约者,姑且当成一出戏来看好了。
温先生语声惭愧,一边却伸手维持着「莫苏」身上蔚蓝符文的魔法。站在他身旁的梁郁宽慰道:「温先生严重了。局势发展至今,都是造化弄人,哪能怪温先生呢。更何况,如今为破这死局,孙爷已经调派余下的大半人手北降冰海,还特意请出了『降临者』敌法师,专程去北方冰洋上会一会那个画地为牢的『远古冰魄』。只要此战功成,死局可破。」
温先生摇头道:「『远古冰魄』卡尔德身为『降临者』,岂是那么好杀的?若『降临者』真那么好杀,奈文摩尔何必劳师动众部下这么大一个局,就为了把『灰烬之灵』遣返天辉之光?」
梁郁还待开解,却听温先生叹气道:「孙爷的死中求活的计划固然不错,可我担心的是,趁着我们大批人马北上冰海,奈文摩尔会兴师动众直逼咱们这边而来。只要他能在咱们的人击败卡尔德之前,先把莫苏给杀了,那一切就都徒劳无功了——」
话音未落。
空中的一直在看戏的莫苏,立刻就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景象给吓傻了。
一道紫色的雷光。
一道蓝色的冰色。
一道红色的火痕。
三道炫目的华光瞬间轰破了病房的窗户玻璃。莫苏低头望去,发现一个身着大氅、鹤发童颜的英俊男子孑立长空,身侧环绕的正是紫、蓝、红三色法球。
那人漂浮在空中,只是静静地对病房内的人说道:「吾受夜魇之请求,降临于此,毁灭一切。」
「吾乃『祈求者』卡尔·加若!」
「如吾所祈,吾身圣临!」
「吾已现世,普天同庆!」
那人一开口,仿佛夺去了全世界的光芒。
莫苏悬在半空,只看见随着那个自称「祈求者」的人身侧三色法球不断变幻,天空之中似乎涌来了无数的——
陨石!
巨大的陨石带着火焰滚滚而来,莫苏只觉得眼前只剩下一片火光,再次失去了意识。
//
在莫苏一连经过三个梦境,最终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却在发生一些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先前冰晶爆轰降临会战纪念馆上空,乍逢寒潮崩袭,卢明月自己也受创不轻。虽无性命之忧,却难免受些皮肉之苦。她浑身受到寒潮侵入,四体之上都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棱,连连咳出鲜血的她却无暇自顾,只是望着不远处打破了展柜玻璃,握住那柄曾连斩三百人的业火魔刀的莫苏。
莫苏的状况真的很奇怪。
卢明月可能这辈子的忘不了,在刚刚寒潮降临,而自己无暇掩护莫苏的那个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一拳砸开玻璃展柜,伸手握住那把怪刀之后,那把刀上潜藏的热力,竟在瞬间轰腾而出,化为一道烈火,将刀身和握住长刀的莫苏都紧紧包裹在内。
而在双目赤红的莫苏浑身开始燃烧的时候,冰晶爆轰降临了。
沸腾的火焰与骤然降临的冰潮在空中剧烈冲突,而出乎卢明月意料的是,那阵连自己都无法轻易承受的恐怖寒潮,居然真的在那阵从刀上燃起的烈焰的阻碍下,完全无法侵入莫苏的体内。
直到那阵恐怖却短暂的寒潮的爆发瞬间过去为止,最终也只有几道微弱的寒毒透过了那阵沸腾的火焰,悄然无息地侵入了莫苏的身体中。
这番诡异的场面,看得卢明月哑口无言。
她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明明自己才是身负异能的契约者,为什么这小子却能靠着一把五十年前的妖刀,硬生生挡住连自己都完全无法抵御的「冰晶爆轰」?
卢明月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一个问句: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
卢明月对莫苏持刀引火抗拒寒潮的行径困惑不已,却无法想到在寒潮已经过去的此时此刻,仍然双目赤红握着长刀,全身燃烧着烈火的莫苏,身上究竟在发生些什么事。
在某个空旷纯净的世界里,唯有一片白色。
这里,或许可以称作莫苏的「识海」。
白色的识海中央,唯有一尊炽热燃烧的火焰雕像悬浮在空中。
那尊魁梧的火焰雕像手持一双火刃,巍然静立,直如一尊镇世明王。
而远远的,在那尊火焰雕像下方,忽然腾起一道黑色身影。
那身影披蓑衣、带斗笠,背后插着一对长短双刀,立在半空,远远地和那同样握双刀的火焰雕像隔空对峙。
那尊在半空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雕像蓦地睁开眼,双目中透出一阵骇人的金色,缓缓开口,声如天上巨灵:「你——是——谁?」
「我是谁?」那披蓑衣带斗笠的长短双刀客大笑着,「我是你爷爷!」
只见那双刀客伸手向识海虚空之中一抓,竟然硬生生撕开一条缝来,缝里透出的尽是灼热烈焰!那双刀客也不惧滚烫,伸手从那涌出火焰的缝隙里抓出一把长刀。
那长刀刀身赤红,凭空起火,看那形态,正是那柄莫苏打破展柜也要强取的炽热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