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动弹不得，连嘴也张不开。
还没等莫苏想明白原因，就听见身旁有几个声音交谈了起来。
「温先生，莫苏怎么样，还有救吗？」
这个声音虽然急切，内里却有一股平和的从容不迫。莫苏对这个声音颇有印象，他回忆起来，这正是天辉军团领导者「孙爷」的声音。
回答孙爷的是一个沉稳厚实的男声：「孙爷，卡尔德的寒毒实在歹毒，卢明月舍身相护，硬是帮他分去大半伤害，可寒毒之毒，关键不在于毒性强弱，而在于它能阻碍一切恢复之法，无论是现代人使用的医药，抑或我们的治疗魔法都对身受寒毒的人没有半点功效。甚至于连人体的自我恢复机能也都因此受阻……堪称将缓杀慢死、取命于塌发挥到了极致的阴损魔法。如今我依靠不间断的『驱逐』魔法，勉强护住他心脉，也只能让寒毒无法继续入侵，却不能将之化解。」
孙爷又道：「主宰老爷子那边回话，说他有办法化解卡尔德的寒冰之毒。」
拥有沉稳嗓音的温先生道：「没用的。我知道老爷子说的办法是什么——北山陵后有一眼火泉，受寒毒者送入泉内，以老爷子遮面一族的秘法推导，即可化解大半。但莫苏，没法这样救。」
孙爷问道：「此话怎讲？」
温先生又答道：「火泉与寒毒性质类似，都是魔力化成，若要以火泉化寒毒，我必须停止『驱逐』秘法。火泉解毒乃是以毒攻毒，难免有几分伤害。可莫苏伤势太重，如果我停止释放『驱逐』，恐怕——」
孙爷道：「温先生会不会多虑了，卢明月与莫苏同受寒毒，我看了卢明月的伤势，寒毒发作缓慢，即便以莫苏的体质，也应不会在短时间内毙命。」
温先生笑容苦涩：「孙爷，你忘了吗。卡尔德的冰晶爆轰所带来的寒冰之毒，最恶毒的地方在于万法皆不可救，最可怕的地方却在于，一旦受毒者的生命力低于某个阈值时，中毒者将会立刻被寒毒吞没，化为一地冰晶渣子。」
孙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莫苏离被寒毒吞没，还差多少距离？」
温先生摇头道：「剑圣老爷子把莫苏送来的时候，他的伤势已经太重了。没办法，以人类之躯承受冰晶爆轰带来的爆破性寒潮，若非卢明月舍身相护，恐怕他当场就被炸成齑粉了。剑圣老爷子也是知道莫苏伤势太重，怕他撑不住火泉驱毒，这才先联系了我们，靠我的『驱逐』秘法暂且稳定住莫苏的伤势。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他一身性命全赖『驱逐』秘法阻挡寒毒，若我停止施术，恐怕数分钟之内，莫苏就会……」
孙爷又问：「寒毒能持续多久？」
温先生苦笑道：「以卡尔德展现出来的『降临者』级别的实力，恐怕这寒毒至少还能维持一天以上。」
「那就再撑一天，」孙爷说，「这小子的性命与『炘』息息相关，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们就绝不放弃。」
温先生说道：「剑平明白这个道理。可剑平担心的是，以遗迹的记录为准的话，卡尔德『冰晶爆轰』的施法间隔，大概远远短于寒毒所能持续的时间……」
孙爷叹了口气：「你是担心，还不等寒毒结束，卡尔德就又扔来一个冰球？」
温先生点头：「虽然『驱逐』能护住莫苏不受伤害，可再来一次冰晶爆轰，却能继续延长寒毒持续的时间。全能之神的『驱逐』秘法只能防止魔法伤害，却不能阻挡这恐怖至极的寒毒。」
孙爷眉头一挑：「他们岂敢如此行事！几千人的死伤规模，作为军团斗争的结果，各国政府还能袖手旁观。可如若奈文摩尔还敢再来一次冰晶爆轰，无异于正面挑衅人类世界！强如我等两大军团，也无人愿与人类各国全面开战。两大军团契约者几乎都是人类，谁愿意跟自己的种群来一场灭绝之战？」
温先生叹道：「无需再来一次了。奈文摩尔继续叫卡尔德将冰晶爆轰的目标设在联邦南方的无人大洋之上，便可再招来一道从西陵上空极速穿过的『冰晶爆轰』。须知寒潮爆裂的灾难，只有落点才会发生。可但凡寒潮途径之地，都将受到寒毒的侵袭。寒毒遇强则强，普通人感染寒毒不过如同感冒般，莫苏体内藏着火魂，才会引发寒毒的大举侵袭。」
孙爷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若真如你所说，卡尔德每日以大洋为目标释放冰晶爆轰，靠掠过西陵的寒流维持莫苏体内寒毒的持续……那恐怕，我们将会落入前所未有的被动局面。『冰晶爆轰』若将目标定在大洋，人类政府也不没有理由出面阻拦。」
温先生继续道：「如果真的如此，莫苏身上的寒毒将会永远持续。即便我以『驱逐』为他续命，他也再不会从濒死中醒来了。」
孙爷也苦笑了一声：「『炘』乃是我等的同志，无论如何恶劣的形式，也绝不能将之放弃。可若要保住『炘』，就得保住这个和『炘』一体同命的小子，如今他昏迷不醒，命在垂危，咱们若要守着他，在夜魇看来，咱们可就成了打着灯笼的靶子。——偏偏咱们还别无其他办法可想。」
温先生也叹息道：「奈文摩尔将身为『降临者』的『远古冰魄』藏了这么多年，甫一出手，便将咱们逼入了绝境，真是好大的耐心。」
那边孙爷和温先生说得起劲，躺在床上的莫苏却是一头雾水。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寒潮冰爆、命在垂危？自己现在不是好好的躺在床上吗，难道这两个人就没看见自己已经睁开眼睛？
莫苏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觉得眼前的视野又开始变得模糊，瞬间融为了一片绚烂的白光——
闪耀过后，莫苏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仍在之前的那个房间里，但却变成居高临下，俯瞰着病房里神色惨淡的几人。莫苏大概辨认了一下，认出了张恪、卢明月，还有那个蓝衣的梁郁，其他几个人他倒是并不认识。
然而房间里的病床上，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在莫苏眼里看来，极为熟悉，却又带着一点陌生。
莫苏望着那个被无数蔚蓝咒文包裹的、沉睡不醒的年轻人，惊恐地喃喃自语：
「这他妈……不是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