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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试将青锋揽月光

九月初九,重阳日。

其时天色尚早,还是清晨时分,三皇殿两侧,一双高大的松树枝头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晨露,微风拂过,针叶缓缓地摇曳,远处还有朦朦胧胧的雾气飘荡在群山之间……

晨钟已然响了三声,惊起的群群飞鸟迎着朦胧的天光扑闪着翅膀迎风而起,此时太清宫上下各殿早已是一片忙碌,一排排身着玄青色道袍的少年笔直的跪在道坤院内,垂首挺立,一丝不苟,这时候,只听角楼上的铜钟又响了一声,太清弟子十年一会的道坤试剑便要开始了……

坤道院中。

九口大铜鼎成九宫方向排列,端端的立在汉白玉和铁花岗相间砌成的太极图广场,鼎中不时有青烟飘起,久久环绕,清味萦绕在偌大的广场之上长久不散。广场另一端,则是一口七尺见方的大圆铜锣,桐油刷过的木架子端端的立在那里,两旁各是一位太清弟子挺立。

这时候,道清真人缓缓走了进来,他一身墨绿道袍,银发长眉,仙风鹤骨,眉目间却掩不住一丝憔悴之色,只见他一双目光环顾四周,也无言语,目光扫过各殿弟子正整齐的坐落在太极广场的九宫之位上……

过了片刻,他才迈步往前,长长的袖袍一挥,朗声道:“诸殿弟子听了,我太清一脉自乐山真人创派至今,已有千载岁月,实为道家正统,正道之领袖,千余年来更是人才辈出,这道坤试剑,乃是五百余年前我派第五代掌教张云华张真人所开先河,张真人有言,修真之事,乃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之途,为勉励诸位修行,故而创下道坤试剑这一盛事……”

这时只听太极广场上传来哗的一声,众弟子虽略有听闻道坤试剑之事,却不知此盛事个中历史,今时听闻,不禁讶然,料想不到此事竟已有五百载之久。

道清真人仿佛早有预料,顿了片刻,随即举起双手,压下声音又道:“诸位莫要喧哗,今日比试,我太清宫六院三殿各出八人,以抽签形式决定对手,胜者自是我太清弟子之中的第一人,掌教真人则另有奖励……”

他又停顿了片刻,目光扫向众人,继而对着一旁站在大锣前的弟子微微颔首,沉声说道:“抽签开始,参加试剑的弟子且往前来。”

下一刻,只听咣的一声,锣声回荡。

这时太极广场的九宫之位每个之中各自走出来了八人,只见他们均是一身玄青色的道袍,每人背后亦是负了一把长剑,虽形貌各异,却是个个英武非凡……

这时,场中的七十二名弟子鱼贯而出,均是向着道坤院前的方桌上的红木箱子走去,只见他们伸手进了那木箱,随即便拿出来一粒蜡丸,抽完了蜡丸后,同一院中的弟子便在一起讨论各自抽中了几号,或可能与谁对峙擂台……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各殿弟子才一一抽完,此时道清真人双手负在后面,沉声说道:“诸位既已经抽取完毕,便向东侧的沈青竹长老旁报完次序便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吧,少顷这道坤试剑便要开始,老夫在此多言一句,诸位均是我太清门下,各殿翘楚,比试之时定要点到为止,手下留情,若是不甚伤了和气,岂不是不美……好了,老夫已无多言,此间良辰,那便开始吧……

各殿弟子依照吩咐报完了次序,各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此时道一真人也退到一侧,只听广场一旁一声锣响。再见大锣另一旁的弟子朗声道:“崂山太清宫第五十二届道坤试剑现在开始,第一场,由三皇殿郭正志对元辰院的刘正风!”

一句话说完,只见擂台两侧各自走出两个弟子来,正是长剑如虹,人亦如龙,两人跃上高台,双手抱拳,随即亮出神锋,冷眼对峙……

———————————————————————————————————————

此时三皇殿。

王七将《玄心太极诀》玉清境的第一层“引气入体”运行了一个周天,随即两掌缓缓垂下,口中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此时只见他骨瘦伶仃,蜡黄的额上净是虚汗,他爬起身子来,从桌上倒了一杯清水缓缓饮下,体内稍微舒服了片刻,只是面色还是那般……

时至这一日,王七已在崂山太清宫中待了一月一十五天,这一月一十五天里,他更是拜得了太清宫三皇殿的长老道泓真人为师,这一月一十五天里,道清真人与刘万青亦是日日来向他体内注入先天真气,更是将太清宫的镇派之宝《玄心太极诀》传授了于他。

这一月一十五天里,道清真人日日为王七号脉诊断,此时王七体内的冥阳冰火掌之毒已经侵入他的顶门和心口,若非不及时救治,想必不出半年,这少年便会命丧黄泉……每每想到此节,道清真人俱是悲痛不已,想他与董擒虎情如父子,这少年乃是董擒虎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眼见自己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短短三十多日里竟不由得也苍老了几分……

王七静静地坐在床沿,双手捧着那本《调鼎集》愣愣出神,这时候,只听房门吱呀一声,门缝处探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来,一双眼眸眯成了两弯弦月,他笑眯眯的望向王七,下一刻,只听门口那少年道:“小师叔,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王七伸手将《调鼎集》放入怀中,两手撑着身子缓缓走下床沿,他微闭双眸,鼻尖细嗅,只觉一股辛辣之气扑鼻而来,而这辛辣之气中却有微微掺杂了一丝粮食和草药的清香,王七嘴角微翘,言道:“可是万青师叔配置的高粱药酒?”

来人正是蓝玉,只见他一只脚跃了进来,眉间满是失望,丧气道:“小师叔你究竟是什么鼻子,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每次我来还未将塞子起开你已将这瓶中何物猜透了,以后我不来给你送药酒了!”

说着,蓝玉还是将那酒塞拔开,缓缓递到王七眼前,这时王七原本暗淡的眼眸顿时一亮,随即一手抄过蓝玉手中的酒壶,扬起脖子咕嘟咕嘟便是两大口,下一刻,他抹起袖子擦了擦嘴,一手提着酒壶,对着蓝玉说道:“你每次都带一样的酒给我,傻子才会去猜呢,不过万青师叔酿的这一十三味草药高粱酒果真不是吹得,我喝完了精神都见好了,谢谢你了小玉,每日给我这病秧子送药酒来喝。”

一旁的蓝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圆圆的脸蛋之上满是尴尬之色,他挨着王七坐下,苦笑道:“本以为你来了太清宫,我便不再是辈分最小的弟子了,不想你竟被道泓师祖收为弟子,害得我都要喊你一声小师叔了。”说着,他学着院中长老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表情看起来却是滑稽无比。

王七将酒壶递到蓝玉手中,静静地说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道这偌大的太清宫中只有你是我的朋友了,来,喝一口吧。”

蓝玉深深看了王七一眼,也不含糊,举起酒壶来学着王七方才的模样深深饮了一大口,下一刻,却见他捂着喉头,佝偻着身子一阵咳嗽,竟是满脸的痛苦之色,王七见了不禁大急,赶忙用手拍打他的背部,这时候,蓝玉哈哈一声大笑,忽的跃起身子,冲着王七眨巴眨巴眼睛,哪还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王七此时得见蓝玉乃是装的,佯装要打,只是此刻望着蓝玉圆圆的脑袋和滑稽的样子便怎么也下不去手了,这时候两人相视一眼,不禁俱是大笑起来,不想竟牵动了王七体内的伤势,引得王七一阵咳嗽……

蓝玉赶忙倒了一杯水叫王七饮下,此时王七面色微红,想来是方才过气不顺之故,过了片刻,他的气息才少见平稳,这时候,蓝玉忽道:“今日正是太清宫十年一会的道坤试剑,你整日在这房间之内,早已经淡出鸟来,不如你我偷偷去那道坤院中,看诸位师兄比试何……”

这王七也本是顽劣之人,只因突逢大难,一直以来心情略显沉重,然而他毕竟是少年心性,此间忽听蓝玉之言,心中也不禁蠢蠢欲动,两人眼神一换,相视一笑,下一刻便已溜出了房门,向着道坤院去了……

道坤院。

一剑袭来,只见那长发少年一个跃身,虚空之中飘落下来点点落发,下一刻,却见他顺势一跃,手中泛着红芒的神锋顿时光芒暴涨,说时迟那时快,对面之人一身道行更不是空谈,他横起长剑,轰的一声,两兵相接,光芒大盛……

此时,擂台之上二人你来我往,剑来剑挡,风起云乱,王七与蓝玉二人趴在道坤院的墙头之上,只露了两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二人。

其时比试已从上午进行到了黄昏,东天际上一弯月亮隐隐现身,此时场中的二人,持青玉长剑的弟子乃是三官殿赵正昌,而持红芒长剑的正是东华院的俗家弟子欧阳云,二人均是修炼到玉清境的第六层,可谓棋逢对手,互相伯仲……是以久战不曾分了胜负。

这时候,只见赵正昌一手握剑,一手双指并起,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却见场中忽而风起,那赵正昌亦是双手持剑,青芒闪烁,倏忽之间已到了欧阳云近前,欧阳云双目瞪圆,不禁大惊,此间赵正昌所用,已是《玄心太极诀》玉清境的第七层“化剑为影”,这时赵正昌强行使出,已然是隐隐伤了内脏。

欧阳云自然不敢托大,却见他手中的赤芒仙剑嗡的一声,便挡在了他的胸前,下一刻,只听轰的一声,青玉剑实实打在欧阳云胸前的赤芒剑上,这《玄心太极诀》实乃乐山真人穷尽心力,于古册参悟所得,实乃天下间一等一的修真功法,每层之间差距甚大,是以此时赵正昌使出玉清境的第七层那欧阳云已然不敌。此刻只见他口中一甜,已然倒飞了出去。

赵正昌强使出来玉清境的第七层,虽也是身受重伤,却是比欧阳云好了太多。这时候只听锣声一响,铜锣一侧之人朗声道,“第五十九场,三官殿赵正昌胜,下一场,三官殿秦焕战三清殿李志常……”

只听太极广场一片哗然,墙上的蓝玉转过脸对王七道:“这秦焕,李志常和那董擒虎,曾被誉做太清三雄,这三人道行以董擒虎为最高,剩下的二人互为伯仲,暗战已久,不知今日是故意还是怎的,竟叫这二人上了一个擂台,这次真有好戏看了……”

王七忽听董擒虎的名字,那夜之事忽犹如潮水一般涌来,顿时眼前一黑,险些便要从墙上掉了下来,蓝玉忽而发现王七情况不对,赶忙将他扶好,却在此时,擂台之上的二人早已战的难解难分了。

夜色如墨,高高的木架之上早已挂上了大大的灯笼,一弯弦月挂在天幕之上,远远地几颗星星闪耀,此时二人均在半空之中,衣服被罡风刮得猎猎作响,此时只听秦焕忽道:“自从董擒虎身死坐忘亭,你便是我唯一正视的对手了,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少废话,董擒虎大哥一剑拍死上官流云,你可有这等魄力,若是没有,便先吃我一剑吧!”

这李志常素来与董擒虎交好,是以才会说出这等言语,下一刻,只见他一手化太极图,一手握住玄黄剑,青芒至盛,竟是隐隐掩住了月华,此时他面色严肃,更是再无言语,只见他挥剑而起,如若神将临凡。秦焕素来知晓这李志常的道行非常,自然是不敢托大,此刻他亦是祭出神锋,只见他手中的仙剑长五尺,宽七寸,其上隐隐有云纹闪过,端的是刚猛凌厉,正是九天神锋青云剑,秦焕也不敢含糊,只见青云剑上云纹竟渐渐透了出来,那长剑更似是穿过了青云一般,与玄黄剑轰然相撞,难分胜负……

墙上的两个少年何曾见过这等奇景,只见他们均是立在虚空之中,手中仙剑神威如狱,不时想接,溅起层层神芒,竟是掩住了月亮的光辉,两个人竟是看得痴了……

这时候,只见那秦焕袖袍无风自鼓,袖中淡青色的太极图案若隐若现,只听他长啸一声,手中的青云剑光芒大盛,穿过层云便向着对面之人射去。

此时只见李志昌剑眉一蹙,长剑随着身形缓缓而起,下一刻,却见那玄黄剑隐有龙影闪现,忽闻一声龙啸,玄黄剑尖处龙头大张,嗖的一声便朝着青云剑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青云剑与玄黄剑轰的相撞,一时光芒至盛,四周宛若白昼,等这光芒稍稍减小了些许,才见那二人双双坠落在了太极广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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