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齐得意地介绍,“查探军情啊,小征,你看那个三角形架子,叫燕子架,是粗布轻木缝制的,下面又加个吊架,双手抓住横杆,移动身体控制方向。燕子架是一本上古疑书上记载的,书上记载了许许多多更为复制的东西,还有一种两翼的飞行架,可惜文字晦涩,只能仿制出这种简单的。”
宁征觉得新奇无比,看着燕子架在风中滑翔,他发觉原理和风筝类似,都是因风而上。
燕子架越飞越高,忽然,原本平稳的燕子架抖动得厉害,就连观看的普通士兵也觉得不对了,要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必死无疑了。大家齐齐摒住呼吸,为飞行兵捏一把汗。
宁征紧张地握紧拳头,在他的眼中,风都有着模糊的形状,他看见两股风上下冲击着燕子架,燕子架害怕落下,就不断地向上升,可越上它抖动得更加厉害。宁征意识到上空的风势复杂,只会让燕子架受到强烈冲击。
他突然使劲摇着李齐,“我知道了,他飞得太高了,太高了!”
李齐还没缓过来,就看见宁征跑到高处,朝天大喊,“低点!低点!低点!”
一个人的声音怎么可能传到天上,李齐反应过来,大手一挥。
“兄弟们,不要让宁兄弟一个人喊,大家一起来!一二三!”
“低点!低点!低点!”
三营地里响起二十多人的声音,是李齐的手下。
周围的兵士见此,都明白了过来,跟着他们的声音齐齐大喊,低点!低点!军营里响起数千士兵震天的喊声,惊得远处山林的一阵飞鸟扑腾。
许是听到了声音,飞行兵果真降了下来,滑翔又恢复平稳。看着燕子架终于安全,将士们欢快地大笑,露出一口或白或黄的牙齿,互相拍着肩膀鼓劲。
“真有你的!”李齐一拳砸在宁征的肩膀上。
能够帮上忙,宁征也很高兴,他完全忘记了这是一支不义的盗军,笑道:“我对风比较敏感,能看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你倒不嫌虚啊。”
宁征腼腆一笑,“实话实说。”
今日之事传到三营的军司马李长义的耳中,军令一下,将宁征调入飞行队。一般飞行兵要训练一段时日,此次宁征战前入队也算个例外。
他站在燕子架前,跃跃欲试。
“能教的我都教了,我相信你一定行的!上次多谢你提醒,不然我可能就死了。”一个矮小的小兵站在一边,正是之前试飞的飞行兵。
宁征笑笑,“要谢你得谢李齐,如果不是他,就凭我一个人也没办法让你知道。”说完他抓着燕子架,系上绳带。
“等一下。”小兵有些着急,“你第一次用燕子架,我还是多示范几次吧,这可不是儿戏。”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落地的。”宁征兴奋地推开他,深吸一口气,直接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其他飞行兵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第一次训练时,哪个不是尿了裤子,让人逼上去的。这个人竟然迫不及待地要跳崖,他们啧啧舌,难以理解宁征这个疯子。
燕子架刚出去的时候下降的厉害,没过一会儿燕子头便抬起,朝前滑去,行如燕子,流畅之极。燕子架在空中看起来优美畅快,似乎是在缓缓滑翔,但只有身处其中时才能感觉速度之快,不逊于最快的烈马。
宁征本就能感受到风气,控制燕子架简直是小菜一碟,大风扑面,宁征的衣衫簌簌作响,他禁不住昂首长啸,一舒胸中快意。
高山长河尽在眼下,巍峨高耸的九瑞城仿佛天上落下的一片叶子,星星散散的人群有如蝼蚁,在叶子上蝇营。宁征心中舒畅,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渺小,千百年后,青山还在,绿水还流,可众人皆化尘土,又有谁能记得盗军与南北军的大战呢?
宁征往远处望去,一边是起伏的山峦,一边是笔直的海平线,高山的后面是什么?大海的边缘是什么?一切都让他欣喜,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天真的孩子。
山崖上的飞行兵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没见过谁操纵燕子架如此顺畅,他们面面相觑,赞叹不已。
燕子架滑到盗军营地上空,宁征有意降低了高度。他一直没有机会查看四营地,没想到这次竟然看得一清二楚。他心中一动,如果弄清楚了位置,离救出纤儿姐姐就不远了。
……
燕子架架脚有圆轮,落地的时候有些颠簸,可宁征却觉得浑身舒爽,他连忙用昭内诀内视,竟然发现体内生出风气,头发丝般粗细。
两天飞行练习中,宁征体内的风气越来越多,也把盗军兵力分布弄得清清楚楚,逃跑路线都规划了好几条,剩下的就是等待时机。
“全体都有!飞行队五号山崖集合,目标九瑞城粮仓。”
九个飞行兵除了每人一架燕子架,还发有一块火空石。握着温热的火空石,大家都知道任务是什么。
“队长,从高空抛下这个,恐怕没有准头啊。”
“是啊。”
众人忐忑不安。
“兄弟们,今早盗王调兵遣将,已经将九瑞城围个水泄不通,但他们粮草充足,就算一两个月也动不了他们分毫,可我们盗军八万之众哪里耗得起!”矮子队长扯着嗓子,声音洪亮,“九瑞城粮仓戒备森严,方圆百里苍蝇都难入,只有我们飞行兵能把火空石扔进去。兄弟们,盗军数万将士的性命可在我们手中!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们都不能放过!”
他声音渐低,近似叹息,“我知道飞太高,准头低,所以我们要同时出动,低飞烧粮。”
同时出动,低飞烧粮。
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低飞,没有大风很难起高,一不小心落在地面射程之内,定会被射个透心凉。
他降了气势,娓娓道来,“这一战不是为我们自己,也不是为了盗军,而是为了我们云陇城的子孙后代们,你们看看这九瑞城,千里沃土大好山河,只要赢了此战,云陇的世世代代就能在这里扎根生养,我们会种出最好的粮食,我们的孩子可以独自进山砍柴,再也不用为赋税担心……”
他的声音虽低,却像一把重锤敲在众人心底,敲得众人紧握着火空石,咬唇不语。这几日九瑞城的军队龟缩不出,两军并无大战,宁征落得轻松,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这是铁与血的战场,并非儿戏。、
“两军交战,牺牲在所难免,只要死得值,堂堂男儿又有何惧!”
这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再也说不下去,他喉头滚动,大手一挥,“今天,就由我来领这个头,结雁阵!”
他拖着燕子架,三两步跑到山崖边。
“慢着!”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正是宁征。
“就算全队覆没,队长又有几成把握能烧了九瑞城粮仓?”
这一问正问到矮子的痛处,他不怕死,就怕死得不值。
宁征上前一步,“即使机会渺茫,队长也要放手一搏吗?”
队长有些迟疑,“总归有五成机会的。”
宁征见有回旋的余地,忙道:“我有个方法,也有五成机会,却更安全。”
“快说。”众人极其期待。
宁征笑道:“火空石太轻,从高处落下自然没有准头,但若是加重分量,准头不会太差。”
队长掂量一番,“这个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带着重物燕子架飞不高。不过几架燕子架一同吊着重物倒是可行,但这样一来,火空石无人来引,从此处飞到九瑞城约一盏茶的时间,恐怕到时剩不了多少火气了。”
“如果吊着重物是人呢?”
众人目瞪口呆,这不是找死?
宁征不再吊胃口,“我会将所有火空石绑在燕子架上,等到粮仓的上空,我将火气引出,然后跳出燕子架,没了舵手,燕子架会倾斜着落下,相信不会差太远。”
队长急道:“那你怎么办?”
宁征笑嘻嘻道:“我是吊着的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