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在自己房间里做着那些该死的数学作业。我是数学白痴,每次数学测验都想逃学算了。我真的不明白,一个人要是不打算成为数学老师或是数学家,那么,除了加减乘除之外,还有必要懂那么多吗?
比如这一题:
一个年轻的马戏班班主带着六十头海狗,准备坐船渡河。船家是个聪明漂亮的女生。她告诉班主,她收取的渡河费用,是渡河的海狗数目的一半。那么,这个马戏班班主该带几头海狗上船?又该留下几头海狗给船家当作报酬?
我真心觉得,既然是海狗,不是都可以自己游过去吗?为什么还要坐船?船家漂不漂亮,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kathy跌跌撞撞地回来了,她眼睛湿湿的,还带着满身酒气。我坐在房里,从厨房传来翻东西的声音,倒水的声音,还有开门关门的声音,整个公寓都因为kathy的回归蒙上一层阴影,我不敢出去看,也不用出去看,就知道kathy又开始翻箱倒柜,随手碰坏一些东西,她把不满的情绪发泄在身边一切能被她看到的东西上,我不敢出去看她。
那杂乱无章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很奇怪的声音,就像有人不断地进门,出门。我本来打算继续低头痛苦地思考,到底该把几头海狗丢到船上去,但是担心战胜了恐惧,我轻轻地扭开房门,看见kathy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
kathy无精打采地歪在墙上,不断地关门、开门、关门再开门,就是不进去。
“你回来了。”我走过去,只敢看了她一眼就马上转身向厨房,“要吃点什么吗?”我害怕看见那双眼睛,所以,我并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突然之间,她的语气变了,“你为什么那样盯着我看?”
从什么时候开始kathy总是没由来的生气呢?我的神经一阵刺痛,就像小狗嗅到了熟悉的味道,kathy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使我知道,马上将降临什么样的狂风暴雨。我真的觉得受够了。
“哪样?”我问道,像胸口结了冰一样站在那里,鼓起勇气直视着她浑浊的眼眸。
“像我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我确定kathy想瞪着什么人,当她清醒的时候她就会知道那绝不会是我。
“我没有。”我准备离开我站的地方,至少不再盯着她看了,没人能阻止她对那扇门做任何事情。
“你为什么这样不情愿跟我谈谈?!我是你的妈妈!”她将门嘭的一声摔上,吓我一跳。
“是的,妈妈!”我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大了,“但是你可能没发现,大部分时间你都在睡觉,而另一半时间你又忘了你之前在做什么。你就是法律术语所形容的‘失职’的家长,不称职的家长!”我实在不该这么激动。
“不公平。”kathy不可思议地瞪着我,就像我在说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谎言一样。
“哪一句?”我瞪着她。
“全部!”她也瞪着我。
“爸爸说真相让人自由,你不这样认为吗?”只要我一提起温森特,kathy就眼圈发红,可是人们是不是经常这样,尽管已经开始后悔,仍旧选择口不择言呢?
“你爸爸不在这里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kathy的肩膀在颤抖,说完这句她开始用力咬嘴唇。
“更像是一又四分之一个我们,你可能没发现你只有四分之一的时间是清醒的,其他的时间你都跟酒精毒品混在一起,当然还有你撒的谎。相比之下温森特跟那个人,才更有资格说‘我们两个’!”
我想告诉她我并不想使她难过,我说的那些话也不是为了讽刺她,我只是忍受不了她的怪脾气了,还有那条海狗题,所以才一时激动。然而,“温森特和那个女人”这句话深深刺痛了kathy,她瞪圆的眼眶渐渐发红,开始大口喘气,颤抖着抽噎着。
我的养父温森特,跟他现在的女朋友已经结婚,那女人本是他的初恋情人。温森特和她之间,还有kathy是怎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不了解。既然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那为什么要跟kathy结婚呢?我只知道,养父结婚之后,那个女人从外国回来了。
这对初恋情人一直到几年后才遇上,很快就爱火重燃。那个女的据说是个聪明、独立又本事女人,她不仅长得漂亮,无论是温森特的梦想还是事业,都离不开她。kathy很介意这一点,因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如今已丢了工作,当她开始染上烟酒毒品,她的好姐妹卢佩去世后,她的那些朋友也渐渐不再跟她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