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老头儿
师傅啊师傅,你要是死了,我会给你烧纸的,你不要怪徒弟。
最终方悬壶觉得还是给二妮买裙子的钱比较重要。至于这两个人是不是坏人,会不会引狼入室,会不会把自己的师傅圈圈叉叉了,方悬壶都顾不了了。在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水灵灵的妹子面前,发育正常的方悬壶自然是选择讨好妹子了。
“租租租,哪能不租呢,来来您上,我拉着驴带你上去。”随即方悬壶一副狗仗人势的奴才模样一览无余,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金主搀扶坐上毛驴。
方正跟在驴屁股后面,随着方悬壶的指使,拿着根柳树条子抽打着驴屁股。那老驴还不时放几个臭屁,熏得方正有些受不了。一个见惯了杀伐战场的人,被枪支打起老茧的手掌却握着一根抽驴的树条子,方正感到有些羞愧。还好凤凰小队的兄弟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尴尬处境,要是被自己的兄弟瞧见了,方正估计自己早就臊死了。
对于这个不断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方悬壶,方正一时间也找不到惩治的办法。谁让方悬壶一早就看出了自己的软肋是老头子。而老头子对这个乡巴佬方悬壶又出奇的喜欢,方悬壶随便一句话都能把老爷子逗得乐不可支。自己自然就成了方悬壶在老头子面前耍宝的工具。
如果方悬壶知道王老爷子的身份地位,还敢这么肆无忌惮的鬼扯胡说吗?方正很好奇。
走了没过多长时间,三个人就到了山顶。
山顶上除了一座草房子,再就是无数突兀的坟茔。荒凉的坟地里面埋着十里八乡几十代的老祖宗。周围是过膝的杂草,其中最旺盛肆虐的一种野草叫黄蒿。
这鬼地方,除了吞食坟头上祭拜留下来的馍馍的狼狗和蹲在枝叶稀疏的黝黑榆树杈上的喜鹊,怕是再没人愿意来了。
草房子又叫黄蒿庙,是十里八乡著名的庙宇建筑。附近经村民遇到个大病小灾的都要到这里来瞧上一瞧。坐落在山头的小庙就只住着两个人,一个是放荡不羁的老和尚,另一个是虚头巴脑的小和尚。
说这师徒两死和尚完全就是就是因为老和尚在庙里面龙王庙的角落处供了一座
“师傅啊,来客人啦”方悬壶吊着太监嗓子尖声尖气的喊叫着。
“我长着眼睛呢。”一个雄浑低沉的声音从三个人的后背传来,硬生生的打在方悬壶的耳膜上。
这一声雄浑的答复,着实让方正感到震惊。方正自认为在凤凰小队十个人里面身手也是数一数二角色。平常和兄弟几个深入流血漂橹的战场执行任务时,即便是比自己强大百十倍的高手,在接近自己时却也是能够感觉到对方轻微的脚步声或者喘息的变化浮动。
而现在,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和尚,就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声息的就已经到了自己跟前,如果老和尚没有开口说话,方正自以为后面还是安全的。对于一个保镖,一个肩负着保护军区老首长重大职责的保镖来说,这是一次彻彻底底失败了的任务。方正惊恐的看着这个突然窜出来的老和尚,侧了侧身子,把老首长放在自己可以保护的范围之内。方正咬牙下定决心,假如这个邋里邋遢的老和尚企图对老首长做出一些危险的事情,自己一定会拼净全力保护老首长。
老者肩膀上扛着个锄头和铁锨,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布满了各色的补丁。花白的胡须几乎盖住了整张黑黝黝的老脸,脚上一双手工的千层底布鞋。倒是胳膊上面绑了一缕崭新的白布。
“师傅,你去干嘛了?”
方悬壶知道自己的师傅除了半在山腰上种几颗杏树外,再撑死了,也就是种点白菜。像这样扛锄头和铁锨的大阵仗是很罕见的,除非是村子里面哪家办丧事又到山上埋人来了。
“村支书的老婆喝农药给药死了,刚才去挖坟,顺便给念了几遍经文。”
老和尚敷衍着回答方悬壶。眼神却直愣愣的盯着方正身后的王老爷子,王老爷子也盯着老和尚,两个人彼此注视良久。
方悬壶觉得这两个糟老头子肯定是旧相识,从两个人灼灼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些端倪。师傅平日里虽说对自己面前跟个周扒皮似的,但是对寻常的来客还都是很热情的。今天这样的待客之道还是头一次。
整个山顶静悄悄的,上一个年头干枯了的黄蒿,还没有被风沙吹走,摇曳在坐坐坟茔之上。四个人错落的排开,烈日投下一抹抹灰暗的影子,浮在斑驳的黄土上,安静的没有一句话。
“哦”方悬壶应了一声。脑子里面想开自己的事情来。
“你终于来了,走吧,里面说去”方悬壶的师傅头也不抬的就朝着自己的禅房走去,王老爷子跟着进去了。
一旁的方正想要跟进去保护,却被老首长随手闭上的门挡在了外面。
方正只好在门口站岗,以防禅房内出现情况的话,能够及时冲进去保护老首长。对于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和尚,方正实在是放心不下。这种看起来像一滩死水,瞧不出端倪的任务,方正猜不透他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大,更猜不透他内心的盘算。这一切,都表明方正对这个老和尚束手无策,能做的只有等待对手出击。即便很被动,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方悬壶也四仰八叉的贴在门上,想要偷听一下里面的讲话,只是里面那两个人好似知道自己在外面偷听似的,有意把说话的声音压倒了最低,窸窸窣窣的絮叨着。搞得方悬壶只能听到一股苍蝇似的嗡嗡叫声。
方正对于方悬壶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角色实在是瞧不上眼,这要是搁在部队里,方正恨不得把这种松松垮垮的怂兵蛋子踹到茅坑里面。现在又跟个爬皮无赖似的搞偷听这种把戏,与这样的人为伍,方正感到可耻。
禅房内,两个数年未见的糟老头子再次相聚在了一起。
“有什么事?”老和尚把玩着手里的一卷经书,上面排版印刷留着浓厚的南宋理学痕迹。
这是老头花了大价钱从黑市上面淘来的孤本经文。老头知道能打动和尚的就只有经书。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老伙计”王老爷子喝着粗碗里面冒着热气的老茶,老茶煮的时候盐放得太多了,老爷子最近血压太高,只能细细的品茗,不敢喝太多。
“很多年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你把我徒弟带下了山,然后我徒弟就死在了山下的那座繁华的大都市。”老和尚直接拆穿老伙子的揶揄之词。
想到十几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那具蜷缩在自己怀里冷冰冰的没有了呼吸的身躯。老和尚灵魂随着身体一次次的在深夜颤抖,害怕失去,只是梦醒时分,坐在浸满汗水的床榻畔,皎皎明月依旧清晰地照着不远处那座属于徒弟的坟茔。
“那件事情,我也很抱歉。”
王老爷子对于十几年前的事情也是深感无奈,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请和尚帮忙,或许也就不会出现那样悲惨的结局,只是一切都早已倒映在灰白的胶片上,无法抹去重新来过。
老头低沉了半晌才又开始说话“这次确实是碰到了棘手的问题,不然我也不会再来叨扰老伙计。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发现这个问题只有你我能够明白,也只有你能够帮助我。我们需要一个人打开现在僵化的局面,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但是有能力的人大多背景太多。有能力的人有太多不能信任。能够悄无声息出现在局面之中的就只有你十几年前你带走的那个婴儿。”
“他去了,会不会死?”老和尚脑海里面一根神经不断的泛出血丝,死亡萦绕在片片血迹之中难以化去。
“不知道,或许会吧”老头一五一十的说着,关乎生死老头不想过多的欺骗和尚。
此次见面王老爷子发现和尚彻底的变了,以前那个义薄云天、豪气万丈的老伙计的变得有些畏首畏尾。能够牵动和尚心绪的不再是快意情仇,只是徒弟的生死。一个杀伐果断的‘杀僧’最终却还是败在了死生大义上面,这是王老爷子万万没有料想到的。爱的越深上的越重,或许这就是因为和尚爱徒如命所导致的业障吧。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一颗白子,一颗看起来一无是处的白子。帮助我们下完这盘棋。这颗白子必须低到尘埃里,必须有着所有人都忽略的平庸无能,润物细无声之中,步步深入,等到对方警觉之时,已成屠龙之势,杀得对方难以招架。”
“是的”王老爷子知道和尚的脾气就想知道自己穿多大码鞋子一样。王老爷子深信不久以后,就会有一个少年回归到那属于他的喧嚣繁华的都市,回归到那片属于他一个人的战场。
“我可以放他下山,但是你们得保护好他,他是我此生的心血。”
十几年前抱着一鞋底子大的方悬壶上山之时,老和尚就预知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之时没先到十几年一转眼就过去了。在老和尚的眼里方悬壶就像是自己放在野外一头狡猾的狼崽子,随时准备好了逃生的路线。老和尚十几年来有意无意的教会了方悬壶逃生的手段,但还是不放心,担心万一有个闪失。假如方悬壶也是十几年前那样一般的结局,老和尚已做好了青灯古佛的打算,戒了这酒肉。安安心心的为自己早的罪孽救赎。
“我尽力吧”王老爷子知道和尚的心情。
禅房里,两个人又聊了很久。
年轻人直直的站在门口,对一旁瞌睡四仰八哈的方悬壶无限鄙夷。
方悬壶坐在门台子上面等着师傅出来,上眼皮和下眼皮相亲相爱的难舍难分时,破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老爷子随即叫上年轻人就走了。经过方悬壶的时候笑了笑,一双温暖的手掌轻柔的拍在方悬壶的肩膀上。像是在赞扬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一般。对于调皮惯了的方悬壶来说还是人生头一遭,竟有些不适应。平时师傅不把自己吊在禅房里面暴打一顿就算是天大的恩赐了,村子里面的人也都对这种调皮捣蛋的孩子没有一句的赞扬。通常都是方悬壶前面走,后面三五成群的婆姨女子就开始说方悬壶偷看小姑娘洗澡之类的新闻段子。方悬壶这就才发现原来这个老头子长的还是挺有眼光的嘛。
直到王老爷子走远,方悬壶才恍然大悟,紧随其后,飞快的追赶着。
草房子的门口,老和尚看着三个人走在夕阳下,穿过满山的黄蒿,穿过满山的坟茔,向着那片充满生机的地方奔去。
“唉,等等,老头”方悬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走在前面的王老爷子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就停下了脚步。这小子该不是刚才听到了自己和和尚的谈话,要跟着自己下山了。王老爷子看着方悬壶跑到自己跟前。
“喂,老头儿,你走这么快干嘛,我还有事找你呢”方悬壶截在老头儿的前面。等呼吸平稳些,开口说道“老头儿,你还没给我坐驴的八十块钱哪。你该不会是想骗我们乡下人吧。一个老人骗一个小孩子,被传出去了是要被笑掉大牙的啊。”说的时候不住地对着一旁面容严肃的方正露出自以为迷人的笑脸,想让一直伴随左右的方正做的见证。
“我这就给你,刚才忘记了”王老爷子在自己的衣兜里开始翻找起来。
找了半天却发现身上没有带钱,对着方悬壶讪笑着。
老头转过头去对着一旁的方正询问着“小方,你有没有带钱”
一旁的方正被老首长问道以后才发现自己也没有带钱。心里面不断的悔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带点钱呢。要是带了钱的话,就让老首长欠了自己个人情。能够卖老首长一个人情,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就这么让自己好端端的给错过了。方正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方正一脸尴尬的看着自己的老首长。
老头第一次被人怀疑没钱,这种感觉就像质疑自己手上的老茧不是枪栓留下的一样感到羞愧。
老头翻了半天,最后找出一块青铜色的牌子。
递给了方悬壶。方悬壶接过牌子。看到就是一个制作良好的破铜片子后,感到深深的受伤。这种破铜烂铁,方悬壶赶集逛庙会的时候见得多了去了,那些摆地摊的有各种做工各种图案的牌子,要比老头手里这块精美的多,老头手上这块看起来就像是加工了一半被放弃了的残次品,这种牌子方悬壶十块钱能买一堆回来,现在却被这老头忽悠着要抵八十块钱。想到自己那头年迈的老驴就那样被人给骑了,一肚子的气憋得腮帮子鼓鼓的。
“老头你玩儿我是吧,就一个破铜片子能值八十块钱?快掏钱,掏不出钱来别想走。”
一旁的方正对这块泛旧得牌子感到奇怪。只是方正相信自己的首长随身带的物品必然是价值斐然的,只是自己的见识浅薄,一时间开看不出端倪来。
方正看了半天,发现那块牌子的规格和自己兜里随身贴附的凤凰小队的牌子尺寸大小差不多,都有些做旧不起眼的味道。凤凰小队总共成员十个人,中国天干命名,方正在小队里面实力排行第四,拿的便是一块‘丁’字样的牌子。凤凰小队的牌子使用钛合金打制而成的,正面衣服明纹镂刻的华夏地图,背面则是镂刻着一只涅槃浴火的凤凰,凤凰的尾部镂刻着十个天干字样中的一个。方正知道这种国家级别的特种部队只有等级到了一定的阶段才会知道。
对比了一下自己手里面的牌子,方正愈发觉得老首长送给方悬壶的那块牌子不同凡响。华夏的特种部队不止凤凰小队这一枝。在风华夏队的上面还有两支不相上下的特种部队,其中一支是神龙小队,另一支是猎虎小队。这两支小队的排名和凤凰小队虽说只差了一个级别。但是实力确实天壤之别。方正记得自己的队长,凤凰小队的‘甲’子号牌子持有者,连续三年晋级猎虎小队,最终都被刷了下来下来。而他们的牌子方正还未曾亲眼见过,只是听队长说,能够进到猎虎小队的人就可以获得那块代表荣誉的牌子。有了那块牌子,就相当于有了免死金牌,在华夏国内是不受法律束缚的。听队长说起时,好像那块牌子还有某些特殊的效用。刚才方正扫了一眼牌子上面的图案,隐约的勾勒着一个动物的雏形。而且这种国家级别的特种部队都是掌握在军区首长那里的。方正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测。只是想到防汛湖初次见面,就受到老首战这么贵重的礼物,方正实在是羡慕的很,也不知道老首长看上了这个一无是处的方悬壶哪一点。
”这是个好东西,绝对值八十块钱,你就收下吧,算是我的见面礼。至于那八十块钱,老头儿我实在是没带在身上。要不等下次见到了我给你一并补上。一个老人家也不至于为了八十块钱骗你一个小辈不是?”
方悬壶才不信老头这一套,这个世界只有钱才是真的,没有钱,即便把遗落的哲学大道理摆在方悬壶的面前。方悬壶都认为那是狗臭屁。
只是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老人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好像就待在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还值几个钱。
“好吧,看在你老人家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你没有钱。那总得有个抵押的物证,不然以后见到了,你不认账咋么办。我看你手上的佛珠也不值钱,就先拿来当做利息吧。”方悬壶觉得虽然不能给二妮买裙子了,但好歹也捞到一串佛珠。算不上太亏。至于下次之类的,方悬壶觉得那就是骗自己的,不然失去八十块钱的事实实在是太惨痛了。下次见到这种城里人,方悬壶得这辈子是不可能了,除非是做梦的时候。
“好吧,给你”老头对这个流里流气的孩子也是着实没办法。褪下了手上的佛珠。老头知道这串佛珠绝对不是一件廉价的地摊货。当初是自己的孙女在自己大寿之时送的。听说花了好几百万从拍卖行上拍下来的。
收了一串佛珠后,方悬壶就把两个人给放了。那块不起眼的破铜牌子随手装进了衣兜里面。欢快的朝着山上的草房子奔去,走进草房子看到师傅正在吃饭,才发现自己喂了一下午的驴,还没吃饭呢。
端起桌子上的饭碗就吃起来。顺手把一串佛珠撂在桌子上。
“师傅,这串佛珠是徒弟孝敬您的”说着,一年狼吞虎咽的吃着碗里面的餐食。
“这佛珠哪来的?”l老和尚打了个饱嗝问道。
“捡来的”
“捡来的?那你再给我去捡一串回来。”老和尚从方悬壶进来就看到了这串老头儿带了十几年的佛珠,知道方悬壶这小子指定是又宰了老家伙一刀。顿了顿,捋一捋繁密的胡须说道“这是个好东西,你留着吧。师傅不用”
方悬壶倒也不客气,拿过佛珠就带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面不住的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