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书馆,有一间不大的阁楼。
月光如华。
油灯微弱的光线将人影映在阁窗上,月影渐移,窗上人影却如石雕。
只有躲在这间阁楼中,林浩才不需要伪装,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继续着发着呆。
“就这么结束了吗?”
自从面前放了本控魂境的书后,就再也没人笑话自己了,但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和以前做了了断呢?
林浩突然觉得胸口很闷,打他来到这个世间睁眼的那一刻起,胸中就被压上了巨石,随着故事的发展,巨石变得越来越重了。
既然故事要结束了,林浩自然想将这块巨石放下,他很想找人倾述,讲讲多年来不能讲的故事。
林浩起身推开了窗,站在窗前四望。
明月幽幽,树影婆娑。
人海茫茫,谁能倾听自己的故事呢?
林浩回身吹灭油灯,下了阁楼。
来到湖边,湖中有幽月,湖畔寂静,这里找不到可以聆听倾述的人,林浩绕畔而行……;
路过书院门楼前的街道,两旁酒楼中还有一些喧嚣,但那些人只贪酒中物,如何能静下来倾听,林浩沿街而行……;
行径在寂静的荒野中,不知名的小虫时不时鸣上几声,它们虽然有空,但它们不懂人间艰辛,林浩踏月前行……;
迈过城门,熟悉的街道又现眼前。
醉霄楼的大门紧闭,深夜中的街面冷冷清清,大将军府门前高悬的白灯笼,在冷清之中又添了些悲凄。
这些日子,帝都最重大的事就是大将军病逝了。
大将军一生战功显赫,这些年他虽然一直病重在家养着,人们对他的离去也早有预期,但真到了这一天,还是震惊了朝野。
书院并不是与世隔绝之地,大将军的死讯,林浩也有所耳闻,而当时林浩却在为阿庆嫂暗叹着。
阿庆嫂的豆花在帝都本就不受欢迎,她的两常客,一位到了书院,不能日日再去关照,另一位则永远不能去关照了,想来阿庆嫂的豆花生意会越来越难做吧!
阿庆嫂的店门紧闭着的,林浩回头望了望月亮的位置,他在店前石阶上坐下,静等着阿庆嫂打开店门。
……
当太阳已从山脉中探出头来,街面上开始有了稀疏的行人时,还在原地坐着的林浩疑惑地回头望着。
身后的店门紧闭着。
林浩已经喝了阿庆嫂五年的豆花,阿庆嫂店门打开的时辰从不曾晚过,今日是何缘故?林浩暗算猜测着。
日头又高了些,身后的店门还是没有动静。
满心疑惑的林浩站起身来,正准备抬手去敲店门,手还没敲在门板上,门板“嘎吱”一声,被人取下了一块,里面露出了阿庆嫂的脸。
“林浩,你怎么来了?”
……
小店中还是那般整洁,只是灶台冰冷,像是有些时日没开过工了。
林浩坐在桌边,疑惑地打量着。
阿庆嫂迎着林浩疑惑的目光,将一碗清水递到林浩的身前,叹道:“店中的生意本就不好,你们俩都走了,店面租期也快到了,我就寻思着自己也该回家乡了。”
林浩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在自己的家乡会多一些照应。”
阿庆嫂微微一笑,又随意地和林浩闲聊起来。
林浩自打去了书院,就再没回来过,今日林浩前来,并且面色憔悴,怕是在书院中遇到了什么挫折,想要找人宽宽心。
阿庆嫂暗自猜测着,闲聊几句后,问道:“你在书院呆的如何?今日回来,不会是想念嫂子豆花了吧?”
“唉!”
林浩轻叹一声,端起清水润了润嗓后,说道:“嫂子以前常问我为何月月都去书院?那时我躲着不想回答,而现在我告诉嫂子了,不知嫂子可还愿听?”
阿庆嫂在林浩身边的凳上坐下,说道:“我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林浩带着歉意地笑了笑,再喝口清水,说道:“我原本是云阳人士……”
原来,林浩自幼生活在云阳的一个小山村中,是他的爷爷将他拉扯大,爷爷只有一个独子在云阳张府中听差,林浩管他叫叔。
原本林浩的生活应该像山村里其他孩子一样,成年后不是成为山间的猎户,就是田间耕种的农夫。但在林浩六岁那年,叔听差的张府要选侍读,而林浩有幸被选中,这对于一个山村中长大的孩子而言,自然是天大的福缘,而更大的福缘还在后面。
进入张府后,林浩虽然其貌不扬,但府中的大夫人却特别关照他,还认了林浩做了义子。于是林浩一步登天,从一个山村野孩子,摇身一变,成了府中贵人,在整个云阳也是排的上数的贵人。
而就在人人都羡慕林浩时,林浩却发现了一个秘密。
林浩停下了话头,深吸了口气,将碗中清水一饮而尽,林浩这是想靠着这碗水强压下心头的燥动。
阿庆嫂重新为林浩倒满一碗清水,然后重新入座,静静地等着林浩平静下来。
“我在府中碰到了一个人,他杀了我的爹娘,他是府中的管家。”平静下来的林浩冷冷地说道。
而阿庆嫂能感觉到林浩话语中的彻骨寒意,但她神色不变似早已看穿了世事,只是问道:“那年你六岁,你是如何知道的?”
林浩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道:“我知道!”
谁都知道这不是答案,但这应该是林浩不愿说的秘密吧,阿庆嫂也不再追问了,她转而问道:“后来呢?”
林浩发现杀他爹娘的凶手后,就寻思着如何报仇。
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他无法告发管家;同时由于凶手是府中的管家,林浩也怕爹娘的死与张府有什么瓜葛,自己要是说了出去,说不定报仇不成,反会害了自己。
所以林浩只有装聋作哑暗地里策划。
听林浩说到这里,阿庆嫂仔细地瞧了瞧林浩,心想林浩如今未满十六,他喝了自己五年的豆花,那么他故事中的自己,在那年该是多大的年龄啊?他的心思怎会如此缜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