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岭上的道观,又名老君观。
它坐落在马蹄岭偏僻峪谷的边缘上,因地势较高,站在道观中,可以南视汜水,北望虎牢,视野非常的清晰开阔。
相传,道家老子曾亲临此地,登高望气,而得名。
在光和年间,这老君观可是香火鼎盛,远近闻名。
可不想,张角妖道包藏祸心,起兵谋反,这作为太平道暗地里联络帝都洛阳官宦子弟的落脚点之地立马暴露了出来,遭受到了官军的扫荡。
如今,道观早已破落不堪,山墙倒塌,蛛网弥漫,废弃多年,几乎成了一座废墟。不过,虽然破败,但遮风避雨还是可以满足的。
“福伯,小兰,我们就在这道观里躲躲雨吧!”
山道上,走来一辆灰尘仆仆的马车,声音就是从马车上传出来的。
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刘恕坐在马车上,淋着雨水,伸手指向前方的老君观。
“好咧!”
夏侯兰咧嘴应了声,扬起鞭子,虚空一抽,啪得一响,抖起手中的缰绳,驱赶马车往老君观走去。
就在夏侯兰驱赶马车即将到老君观那破落的门前的时候,刘恕突然从马车上站了起来,探手抓住竖在马车上的一杆长枪,伸手示意夏侯兰停车。
聿聿聿!
夏侯兰突然见到刘恕这一奇怪的举动,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手上却不慢,一拽马缰,将行驶的马车止住,停了下来。
“小恕,怎么突然停车了?”
刘恕没有回答夏侯兰的问题,反而伸手指向老君观的方向,道:“小兰,你看!”
夏侯兰闻言顺着刘恕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老君观上方渐渐升起几缕淡淡的黑烟,俊朗的脸上也浮出一丝丝错愕。
没想到这破落的道观,竟然有人。
“小恕,这……”
夏侯兰嘴角掀起一抹苦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此处破落荒芜,并不像有主之人,我们只是借个避雨之地,既不伤人,又不扰人,相信并没有什么的。”
眼见着这雨越下越大,刘恕决定道。
他猜测破落道观里之人也是因这鬼天气,跑过来躲雨的。
既然都是躲雨,又是出门在外,他们一行非穷凶极恶之徒,想必定不会有过多交集。
刘恕跳下车,迎先往老君观走去。
夏侯兰驱赶马车立刻跟上,眨眼间便来到老君观门口。
站在老君观门前,可以很清晰的看清老君观的房屋结构。
一个独立的大院,正前方是一座门窗破坏的大殿,两边有一排房舍,院子中有一棵合抱大树,点点翠绿,苍天耸立。
在院子中,停放着一辆马车,马车的一侧还系着十几匹战马。
此时,六七名骑士为一队,聚在右侧屋檐下,围成一圈,拾柴烧火,谈笑取暖。
看人数,不多不少,将近四五十人。
看起来刚才的黑烟就是他们引起的。
刘恕丢掉长枪,将半遮半掩的破门推开,空着手走了进来,抱起拳头对着右侧烘火取暖,有说有笑的骑士,笑着说道:“各位兄弟,打扰了,小弟刘恕,和家中老翁来洛阳投奔亲人,在半路上遭遇这鬼天气,家翁年纪大了,淋不得雨,特来此借个地放避避,还望诸位兄弟行个方便!”
说完,刘恕还拱了拱手,以示歉意,打扰。
屋檐下,那饮酒说笑的骑士们见突然闯进来的刘恕,纷纷一怔,旋即清醒过来,选择了沉默。
就在刘恕准备继续说好话的时候,一位急性子的骑士摆手大骂道:”去去去,哪里来的臭小子,这里我们占了,你们往别处去避雨,莫扫爷爷们的兴了。“
刘恕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蛮横无理的人,他见过,可却没想到有这般蛮横的,实属少见。
这破落的道观又非你家的,岂能说占了就占了。
况且,这外面一直掉着毛毛雨点,你又让我跑哪去找避雨的地方?
”这位兄弟,出门在外,还请行个方便!“
刘恕忍住怒气,白净的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抱拳道。
”你这小子,好不痛快,没听到爷爷让你滚吗?难不成想找死?“
那急躁的汉子跳了起来,操起身旁的刀子指向刘恕,怒喝道。
这骑士跳起来,身高大约在八尺上下,粗壮结实,身穿灰色短衣襜褕,外面罩着一件铁札甲,手上一杆七尺长刀,挺腰遥指,倒也有一番气势。
只是他挑错了人,刘恕向来不是任人揉捏的。
你狂自他狂,春风过山岗。
只要你不惹我,老子才懒得管你死活呢。
骑士身边的其他同伙见到这种情况,纷纷让开,然后饶有兴趣的望着站在门口的刘恕,想看他如何应付。
毕竟在这枯燥梅雨日子里,能看有人打斗,那也是一番乐趣。
总比死气沉沉,枯燥无味喝闷酒来得痛快。
”兀那汉子,若是想死,可来小爷面前!“
刘恕龇着牙齿,笑了起来,脸上流出无尽的不屑,然后勾了勾手指,示意那骑士有种就放马过来。
出门在外,谁人没个不便。
你不帮就算了,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蛮横羞辱!
这不是欺人太甚嘛?
对于这种人,刘恕向来不会好脸色。
既然给你脸了,你不要,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你找死!“
急躁的骑士大怒,跳进院子里,举起刀子就向刘恕冲过去。
”小恕,让我来!“
刘恕活动了下手脚,正准备上前将那辱骂的骑士狠狠揍一顿,却没想到夏侯兰先他一步,挺枪冲了出去。
连日赶路,这身子骨仿佛散架了,如今有人蛮横无理,又怎能放过这活动筋骨的大好时机。
大枪扑凌凌一抖,挽出几朵枪花,然后快如闪电一般,挂着一股风声,呼的一声就到了壮实的骑士跟前。
骑士眼睛不由得一眯,急进的步子往后一撤,退了一步,将手中七尺长刀横在胸前,奋力往外一推。
只听铛的一声响,夏侯兰脸色潮红,手中的大枪立刻被崩开,可那骑士也不好受,脸色一变,脚步虚浮,噔噔噔连退数步。
不等他站稳,夏侯兰嘿嘿一笑,健步向前,手贴着枪杆滑动,抓住枪杆尾端,抡枪变棍,用力一扫,顿足大喝,呼的一声,狠狠的朝骑士的双腿落去。
大枪扫落的速度很快,骑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枪抽在腿上,脚下不稳,一个不慎,庞大的身躯宛若小山峰般飞了出去。
“找死!”
骑士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抹脸上污水,大眼铜铃,怒睁而视,一脸忿怒。
“住手!”
就在他前脚一弓,后脚一蹬,准备冲过去和夏侯兰血拼厮杀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大堂里走出四道人影。
一位老者,两个青年,还有一名蒙着面纱的妙龄少女。
老者容貌清癯,脸上布满风霜,丝丝皱纹,看年纪大约有五十六七,满头乌黑的发丝流出几缕雪白,颔下托着一捋长髯,身上披着一袭青色的长袍,自有一股雍容儒雅的气质难以掩饰。
在老者的左边,是两位青年。
一位年岁大约二十出头,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寒芒电射,两弯浓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手持一柄锋利的厚斧,站在那里,透着一股沉着凌厉的气势。
另一位青年年纪相仿,体形修长,丰神如玉,目若朗星,白皙的脸上透着一丝丝病色,偶尔还时不时咳嗽几声。
右边,那位妙龄少女,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估摸着岁数不大,身材婀娜多姿,身穿一袭淡蓝色长裙,怀抱一把尾部焦黑的古琴,俏生生的立在老者的身旁。
清癯老者看了一眼刘恕一行人和准备厮杀的壮年骑士,突然道:“风雨甚大,出门在外,多有不易,我们留出一片空地出来,让人家避避雨,省得遭受这罪恶的天气!”
说罢,老者看了一眼院子中的骑士,也没说什么,然后小声对着身边咳嗽的青年嘀咕了几句,见其点头,就转身走进大堂里了。
刘恕犹豫了一下,抱起拳头对着转身离去的老者躬身一礼:“多谢先生!”
做人当有常怀感恩之心,先前之事不提,但老人的善意之举还是要感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