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是多雨水的季节。
从刘恕踏上洛阳的旅途之时,这老天爷仿佛就跟他开起了玩笑。
从真定出发,经赵国,过邯郸,走邺城,一路上,接连七八天淅淅沥沥,阴雨绵绵。
本来十天半个月的路程,硬是走了将近一个多月。
这一路上,他可是吃足了苦头。
这些苦头,都不算什么,他还能吃得下。
可这一路上看到的苍凉萧条的景象,就令他心中就涌起了无尽的萧瑟。
在他看来,春季,本是万物复苏,红肥绿瘦,生机勃勃的季节。
没想到,中平元年的那场黄巾之乱都过去五年了,当年战乱留下来的满目疮痍,仍依稀可见。
有时候,他们驱车沿着大路走,往往走了一个时辰,都看不到人烟。
荒芜的土地里,嫩嫩的杂草伸出了绿头,不时还能在那绿色之中看到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
阴沉的天气,荒凉的狂野,还有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苍凉萧条景象,令他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
前世,他生活在盛世之下,虽朝九晚五,但没有战火的洗礼,胜在和平美满。
有时候在电视上,电影里看到过一些,但毕竟不太真实。
而现在,他却实实在在的看到了战争****所带来的创伤,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
这也许很凄凉,悲惨!
但他却知道,未来将比现在更凄惨。
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固然是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时代,但同样也产生了无尽的灾难。
战火的纷飞,家园的破落,妻儿子女的失散,这些都是令人感到惋惜,悲痛的。
记得前世和朋友探讨三国历史的时候,他看过一本书,里面记载了一些东汉末期到三国之间的数据。
汉恒帝期间,也就是公元156年,大汉人口约五千多万。
然而自汉帝刘宏继位以来,天灾人祸不断,在又出现大面积的暴动、少数民族叛乱,导致东汉的人口、户数大量减少。
特别是在建宁三年时期,就流出‘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之说。
司隶、豫州、冀州可以说是东汉经济发达、人口稠密的地方。
资料上记载,当时司隶人口约三百万、豫州人口约六百万,冀州人口约五百七十万,占东汉人口约四分之一多。
可一场饥荒,就使司隶、豫州饿死三四百万,至于其他原因导致户数的丧失,就更难以计算了。
在加上黄巾之乱的爆发,大汉虽镇压了几支黄巾军,但并非一劳永逸。
黑山,白波,青兖这些流散各地的黄巾人口,就更不要说了。
要知道汉帝刘宏从来都是一个只会享受,宠信宦官之人,朝中虽有名臣,却难有作为,对于这些烂摊子又怎能处置得好?
等到他病死之后,外戚宦官相互争斗失败,又引来一头恶狼董卓。
董卓那是出了名的狼戾贼忍,暴虐不仁之辈,对治理国家无甚才能,但却有着惊人的破坏能力。
放纵手下兵士,闯人庐舍,淫略妇女,剽虏资物,还美其名曰,谓之‘搜牢’。何太后下葬,又强开文陵,抢夺陵中金银珠宝,陪葬珍物。
倒行逆施之下,面对关东诸侯联合讨伐,以东头一个汉,西头一个汉为由头,尽徙洛阳人数百万口于长安,又放火烧毁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无复孑遗,以至于‘步骑驱蹙,更相蹈藉,饥饿寇掠,积尸盈路’。
等到董卓灭亡,汉献帝入关时,加上迁徙而来的人口三辅户口也不过才数十万,人口户数的丧失,可见一斑。
紧接着军阀混战,更是人口迅速丧失的根源。
直到魏蜀吴灭亡,晋朝统一,总人口才不到八百多万。
而晋朝之后,又是五胡乱华。
那也是汉人史上最黑暗痛苦的时期,北方汉人十不存一,甚至被那些塞外胡人,当作口粮,称之为‘两脚羊’。
“小恕,外面又下雨了?”
耳边传来一道夏侯兰的呼喊声,刘恕掀开帘子,从车里走了出来,望了眼天色,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站在车上,登高而视,望向远方。
“这遭瘟的天!”
如今,他们好不容易过了虎牢关,临近汜水,离洛阳很近了,可这天刚晴了一两日,又开始落毛毛细雨了。
在经过虎牢关的时候,刘恕可是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日。
当时,夏侯兰觉得奇怪,见刘恕停车说休息,观察虎牢关,不解的问道,这都快到洛阳了,怎么停了下来。
刘恕停下来观察,纯属个人心理作祟。
虎牢关前,三英战吕布,天下惊!
这家喻户晓的精彩故事又怎会不知道?
刘恕并没有告诉夏侯兰真正原因,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若他夏侯兰为将,将如何攻打这虎牢关?
这一问之下,可就难倒了夏侯兰。
但夏侯兰并不气馁,反而安下心来,仔细观察,凭借多年所学兵书,也说出了点道理。
若他为将,当依山而守,依山而攻!
刘恕听过后,仔细揣摩,大致知道了他的意思。
若是他为守将,就依靠山间天险来守关,若是攻打也是依靠天险来攻打。
至于攻守之间,又是如何,那就并非一两句可以说清楚了。
从夏侯兰那得知了答案,刘恕并不满足,反而跑去和那守关将士套近乎,了解这虎牢关因何得名。
这一套近乎,还真让刘恕发现了点不同,登时在心里大骂罗大忽悠。
从守关将士那得知,传闻周穆王曾将进献的猛虎圈养于此,遂有虎牢之意,在加上临近汜水县,这虎牢关又叫汜水关。
而刘恕大骂罗大忽悠,是因为那演义里将汜水关和虎牢关分成了两道关卡。
这一对比,也不能怪罗老先生。
毕竟,演义终究是演义,和史实还是有区别的。
这样一想,刘恕心里才好受了些,否则若依罗大忽悠的说法,他还不给气死。
“小兰,我们去那里躲躲吧,等雨停了我们在走!”
刘恕微眯着双眼,一手指向左前方一处巍峨山岭上的破落道观,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对着身边的夏侯兰喊道。
有时候刘恕就在想,若是遇到这种鬼天气,古时候行军打仗,到底是怎么进行下去的。
不说上阵杀敌了,就光这冰凉寒冷的雨水就将人折磨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