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鸡鸣道右侧的山坡上,突然涌出一批人马。
这批人统一打扮,身穿黑衣,面罩黑巾,或拿刀,或拿枪,如山洪爆发,汹涌而至,又如饿虎下山,迅捷勇猛,从山坡上冲向鸡鸣道上那股出现骚乱的汉军。
“弟兄们,随我杀!”
那黑衣头头从山坡上冲了下来,借助下坡之势,纵身一跃,扑向一名马上骑士将其撞飞,抢过战马,坐在上面,手中大刀一挥一撩,眨眼间,就带走了一条生命。
这厮杀来得突然,让那群骑士一时间仿佛忘记了进攻,抵挡,频频后撤。
眼看着这群甲士就要被杀散,那停在中间的马车布帘突然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人。
那是一名老者,年纪五十出头,一双浓眉,两道阔目,鼻直口方,前额高凸,随着岁月的侵蚀,那额角已浮现道道细纹,两鬓渐渐斑白,颌下三缕长髯随风摆动。
一袭白色长衫披身,头戴纶巾,腰悬佩玉,再加上那一脸刚正不阿,正气凛然和那浓浓的书卷气,却难掩那卓尔不群,潇洒自如的风范。
“我乃大汉前北中郎将,现任尚书卢植卢子干,何方宵小,胆敢拦截天使车舆?”
老者站在马车上,双眸凝望着混乱不堪的场面,一声怒喝。
这声音自他口中说出字正腔圆,浑然有力,仿佛一道道无形的冲击波向周围荡漾扩散而去。
此时,他是真得怒了!
自洛阳出发,一路走来,风平浪静,却没想到在即将到达真定的路上遇到了埋伏。
朝廷招降,山贼投诚,贵在千秋,利在天下的盛举。
却没想到有人想破坏这一盛举,此獠之心险恶!
若是让我卢子干知晓,必杀此獠!
那群黑衣人遭此顿喝,手中的器械微微一滞,望向那发出怒喝之声的身影,表情一呆,渐渐的脸上爬起一丝丝的惧意。
人的名,树的影。
光和七年,黄巾叛乱,天下动荡,朝野震惊。
汉帝刘宏派三路兵马,清兵剿贼,镇压叛乱。
而那卢植在那一年里,硬生生凭借己方兵力,打得黄巾叛军节节败退最终将德高望重,声名响亮的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三兄弟死死围困在广宗城内,安详等死。
从那一刻起,卢植之名在黄巾之中传唱,越传越烈,黄巾内部隐隐有大溃之势。
最后,若非朝廷监军小黄门左丰愚蠢,为一己之私欲,贪心索贿,岂有黄巾苟延数日之久,直到皇甫嵩平定。
可就算如此,卢植的威名,黄巾诸军亦难以忘记。
要知道那可是黄巾中的三巨头,创始人兼CEO,在整个黄巾心目中如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竟然被汉军主帅北中郎将卢植堂堂正正,以一军之力打败了,这怎能不令他们感到惶恐?
“弟兄们,杀了他!”
“只要杀了此人,我们就能大腕喝酒,大口吃肉,过那神仙逍遥的日子了!”
骑在马上的黑衣人头领扭头一扫随行的麾下,见他们眼里浮出一丝丝惧意,旋即回首望向那走出车厢,一脸正气,立身暴喝的卢植,眼角寒芒一闪,举起右手,一挥环首刀,鼓动着士气。
卢植的大名,他不但听过,相反还非常了解。
只要杀了此人,那么他就大功告成,大业可期!
这也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杀啊!”
一声虎吼,黑衣人头领拍马舞刀,就向卢植杀去。
众黑衣人耳边回荡着黑衣人头头的怒吼,激灵灵一抖,旋即眸子里的凶光更甚,哇哇大叫,举起器械,挥舞厮杀起来。
相比起卢植的恐惧,他们更在意的是有酒有肉,神仙逍遥的日子。
“嗯?”
卢植见那领头之人三言两语就蛊惑对面黑衣人爆发出惊人的气势,瞳孔微微一缩,眼里蹦出一抹精芒。
“下马,列阵,迎敌!”
卢植站在马车上,一挥手,大声呐喊,仿佛回到当年,意气风发,调兵遣将,指挥军队,征战沙场,镇压叛乱。
那些陷入混战的汉军铁骑经卢植一声呐喊,望着又折损了数人的同伴,心里顿升出一丝丝羞愧,想他们是大汉精骑,号称天下第一的羽林军,竟然让一些蟊贼吓到了,这是赤裸裸打脸,打得叮咚响亮,脸上无光。
好在他们很快就回过神来,下马调整,抱团守圆,将卢植守卫在中间,列好阵势,准备迎敌。
见汉军快速下马,抱团守圆,围成一个圈,严阵以待,黑衣头领硬生生止住了疾驰的战马,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弓箭手,准备!”
话音刚落,左侧的半山坡上又涌出一批弓箭手。
“放!“
黑衣人头领眼露寒芒,嘴角狰狞,右手一挥,漫天雕翎箭如疾风暴雨,疯狂得对着汉军落去。
“保护好大人!”
汉军甲士纷纷靠拢,以身体挡箭,挥舞着手中长枪,将那飞射而来的箭雨拨开,打落,护送卢植躲在马车的侧面。
“啊!”
也就这一瞬间,又有几名骑士被羽箭穿胸,贯喉而亡。
“快,快,以马作为护盾!”
卢植看着半山坡上涌出的弓箭手,知道不好,立马下令,让众将士以战马做护盾,抵挡漫天羽箭。
嘶嘶嘶!
箭矢飞临,一匹匹战马悲鸣长嘶,倒地抽搐,鲜血染红了鸡鸣道,凄惨绚丽。
“弟兄们,建功立业,逍遥快乐,就在今朝……随我杀啊!”
黑衣人头领抓住时机,当机立断,拍马舞刀,虎吼连连,向汉军阵营冲杀过去。
“死!”
战马飞跃,环首刀一挥,耀眼的寒芒犹若黑夜流星斜斩而下,电光火石之间,一名汉军甲士便被斩成两段。
“长枪,突刺!”
卢植望着那虎入羊群,挥刀上劈下斩,左冲右突,耀武扬威的黑衣人头领,瞳孔里闪过一抹厉色。
“杀!”
“杀!”
“杀!”
汉军甲士得卢植号令,单膝跪地,一手扶马,抵挡箭雨,望着那奔到眼前的黑衣人头领,举起手中的长枪往前一刺。
噗噗噗!
长枪突刺,嫣红飞溅。
然而那黑衣人头领又岂会毫无动作,手中环首刀一撩,将刺向他胸口的一枪挑开,然后在战马倒地的一刹那,单手一拍马背,纵身一跃,扑向站在马车旁边躲避箭矢的卢植,毫不犹豫的举起环首刀怒劈而下。
“死!”
寒光一闪,势若惊鸿,刀锋凛冽,声势骇人。
“大人!”
身后众汉军甲士望着这一刀,目瞋欲裂,亡魂皆冒,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一刀来得太快了,快得他们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眼望着卢植就要丧命刀下,众汉军甲士眼睛一红,心生悲愤。
叱!
就在大刀快要落下的时候,一抹银色闪电突然出现,挡在了卢植的眼前。
砰!
一声脆响,火光飞溅。
就见一杆银色长枪死死得拦住了下落的环首刀,令黑衣人头领计划落空,美梦破碎。
嗖!
紧接着,破空声响起,一支锋利的羽箭在虚空中一闪而过,射向那半空中的黑衣人头领。
黑衣人头领人在空中,耳边传来破空厉啸声,来不及多想,脚在马车上一点,轻轻往后跃去,躲过那飞射而来的羽箭,然后那羽箭速度太快,虽没伤到他,但将他面上的黑巾射落了下来。
黑巾飘落,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孙轻狗贼,今日誓杀你!”
黑衣人头领一落地,耳边就传来一声怒吼,一怔,旋即稳定脚步,放眼望去,待清楚了来人,一张脸铁青,双眼微眯,心中腾起深深的杀意。
“臭小子,敢破坏我的好事,今日不取你狗头,我孙轻难为人!”
你道这黑衣人头领,哦,应该唤为孙轻,为何会如此忿怒?
因为这破坏他好事之人,他不但认识,而且两人之间还有滔天仇恨。
这破坏好事之人其实就是从真定府衙出来,准备回村的刘恕,夏侯兰二人。
刘恕和夏侯兰两人没借到兵马,就离开了真定县城,打马加鞭,急速往赵家村赶去,准备和大家一起商谈常山贼的事情。
两人没想到在快要到鸡鸣道的时候,突然听到厮杀声。
两人对视一眼,催马上前,正好看到孙轻刀劈卢植那一幕,而刚才出手救下卢植之人正是夏侯兰。
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羽林骑,冲锋!”
卢植见眼前的危机离去,缓过神来,望了场中一眼,又岂会放过这反击的大好时机,立马令护卫铁骑冲锋杀敌。
“杀!”
“杀!”
“杀!”
羽林骑步伐整齐,大枪前挺,一步一脚印,推进一步,就咆哮一声,仿佛将心中的耻辱发泄出来。
今日,可以说是他们羽林军的耻辱!
堂堂大汉第一军,竟让一群蟊贼吓到了,这要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这一刻,属于他们羽林军的荣耀沸腾了。
当真是神挡诛神,佛挡诛佛,霸气绝伦!
每踏一步,轰隆隆,如天雷震鼓,手中长枪用力一刺,都会带走一条条拦住前面常山贼的生命。
一刺一收,惨叫起伏,生命流逝,如朵朵浪花,声声得撞在孙轻的心头上。
这实力差距太大了,简直不在一个级别上。
刚才借着偷袭,将汉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然而这并没有卵用。
刘恕的出现,卢植的果断,令这一切都改写了!
此刻,他的心都在滴血,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弟兄,如今却看到他们不断死在汉军甲士的长枪之下。
若早知这样,他宁愿待在半山坡上,将这些汉军乱箭射死,也不愿逞英雄。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否则他倒是可以考虑下。
奇袭到了这,已经失去了最根本的意义了。
若是在不撤离的话,那么等待孙轻等人的就是全军覆没,魂葬鸡鸣道。
望着那一面倒,不断收割性命的汉军将士,孙轻脸上露出一道痛苦,旋即一咬牙,做出艰难的决定。
“撤,撤,撤!”
这道命令一说出口,孙轻整个人精神都萎靡下来了,最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双眸子冰冷的盯着骑在马上的刘恕,心中涌出滔天的恨意。
若非这乳臭未干的小儿坏我大事,我又岂会功败垂成?
“刘恕小儿,某孙轻与你誓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