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和尚身后莲台之上随从的几个年轻僧人纷纷跃下莲台,看到眼前惨象口中都不住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神情憨厚的年轻和尚向这老和尚问道:“敢问师父可知是何人所为?”这老和尚说道:“晴天之下必有真知,先随为师问清事起缘由。”随后带着一众向朱家兄弟走去。
“阿弥陀佛,小施主可知此地发生何事?”
朱家兄弟正哭得昏天黑地,忽的听到有人说话不由得吃了一惊,两人回过头来一见是几个陌生光头人,他俩却因为久在隔世山村,并未见过和尚,看这几人都是光着脑袋穿着黄衣,还当父母之死全是这几个奇异人所为,因此朱有才立刻扑到老和尚身前,不由分说的便对老和尚拳打脚踢,口中哀嚎道:“一定是你们干的坏事,还我爹娘命来。”朱有金一看哥哥去打老和尚,以为找到了凶手,也是疯了一般张嘴朝老和尚咬去。看他俩动作毫无章法,却是将浦珣所教的剑法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
老和尚任由朱家兄弟打在自己身上依然是巍然不动,口中却说道:“阿弥陀佛,万般法相皆由心生,还不快快醒来。”随后将宽大的手掌轻轻盖在两人的头上,两人只觉老和尚说的话如当头棒喝,顿时停了下来不再动作,甚至连哭闹也随之停止。老和尚微微一笑道:“善哉,善哉!”又对身后那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和尚说道:“慧诚,看好这俩孩子,随为师去询问前面那位小施主。”
这名为慧诚的和尚回道:“是,弟子明白。”然后两手挽着朱家兄弟随着师父向骆天晴走去。
老和尚走到骆天晴跟前,躬下身来用和蔼的口气对骆天晴问道:“小施主有礼了,你可知父母为何人所害?”
骆天晴哭着说道:“我不知道,我随着有金和有才哥回来后,就看到爹娘都已经死了……呜……。”这时慧诚插道:“师父,现在该如何是好?”老和尚道:“有人来了,先瞧瞧来人是善是恶再做定夺。”果不其然,老和尚说完不一会,便看到有两人由西边御剑飞来,不一会已经到了村前。
两人落到近处,才看到是两个明艳俊美的妙龄女子,这俩女子全是紫色轻纱束身,秀发头上结髻,身形纤瘦,肤如玉脂,面容娇艳,都是天生丽质之人。
两女走上前来对众僧施了一礼,当先一女对老和尚缉首道:“大师打扰了,小女和师妹路过此地发现这血气凝重,并有冤魂集聚,因此下来一看究竟,不知因何故发生这等祸事?”
这老和尚双手合十,施礼道:“阿弥陀佛,老衲带众徒也是刚到此地,发现只有三位小施主尚存,问起缘由他们也尽数不知,敢问女施主山门何处?”
这女子答道:“小女林妙珊。”指着身后女子道:“这是师妹沈妙琪,师从八景宫门下,适才从南荒采药归来准备回山,没请教大师法号?”
这老和尚惊讶道:“原来是世外仙宫门下,老衲在净土宗修行,法号净空。”
两女子听后连忙敬仰道:“原来是净空神僧,久仰大名。”她师妹沈妙琪又说道:“今日能见佛门第一大宗的五位神僧之一的净空大师,真是三生有幸。”
净空听后回道:“施主客气了,外加之名,皆是虚妄,老衲怎当得神僧之名。”随后又引见了几个徒弟,待双方引见完毕,林妙珊又问起了眼前之事,这时听净空说道:“本宗净参住持今日巳时曾预言这一带怕有祸事发生,或有修道中人祸乱百姓,因此老衲请命前来想要阻止这场灾祸,没想到还是晚来一步,罪过,罪过!”
两女听后心里一震,均想这净参方丈尊为佛圣,竟已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已窥探到佛门中的无量觉修行,尽知法界内一切人和事物,怕是不日便要修得证果,成就金身。
沈妙琪又看了看眼前惨状,不禁秀眉一蹙,怒道:“凶手如此心狠手辣,真是天理难容,若被我抓到一定严惩不待。”林妙珊向净空问道:“大师可知是何人所为?”只听净空身后的一个和尚插嘴道:“这等残忍手段,看来定是妖魔邪道所为了。”林妙珊说道:“我和师妹这次深入南荒,发现万妖门最近极为活跃,大师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万妖门做的?”
净空答道:“自从三百年前九幽大战时万妖门门主'妖神'笑问天下落不明后,门下妖魔一直归宿南荒不出,在没有下一位门主之前,想来他们不敢到中原来兴风作浪。”净空顿了顿又道:“绿溪岭天殇教好以‘炼尸大法’邪术而臭名与九州,但这里的尸体又都未动,看来也非天殇教所为,在老衲看来现在也毫无头绪。”
林妙珊道:“那依大师看来现在该当如何?”净空言道:“阿弥陀佛,老衲打算将这两个孩子带回宗门,悉心教导,望他俩能破除四相,修得证果。”随后又望向骆天晴说道:“但这位小施主乃是女子,佛门清静之地不好收留,老衲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林妙珊回道:“大师但说无妨,晚辈定然竭力相助。”净空道:“善哉!老衲想请两位收下这小施主,也好结个善缘,不枉相遇这一场缘法。”
林妙珊听后仔细瞧了瞧骆天晴,发现她五官清奇,眉宇间带有灵光,定然是颇有灵根的可塑之才,不禁微微一笑道:“大师所托,正是晚辈心中所想,实不相瞒,晚辈对这小妹妹也是喜爱至极。”
一旁沈妙琪一听要将骆天晴带回山门,顿时喜笑颜开的走到骆天晴身边说道:“小妹妹,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骆天晴正蹲在父母身前,突然听到有人问话,抬头一瞧是个样貌美丽的女子,不由得泣声回道:“我……我叫骆天晴。”说完又低下头来看着死去的父母,林妙珊看到后走到骆天晴身前,摸着她的头说道:“天晴,那你今后就跟着姐姐可好?姐姐会带你一起游山玩水。”骆天晴哭着说道:“不要,我哪都不去,我要和爹娘在一起,我哥哥还没找到,我要去找我哥。”
林妙珊问道:“那你哥哥在哪里,姐姐陪你去找好不好?”骆天晴道:“我不知道,我哥本来回了村子,但现在也不见了,爹娘没有了,哥哥也没了,都没有了,都不要晴儿了……呜……。”说着又是嗷嗷大哭,林妙珊看着也不禁动容,心想看来她哥哥也遭到毒手了,于是对骆天晴安慰道:“小妹妹莫哭,有姐姐在,姐姐会保护你的。”
骆天晴说道:“我不要你保护,我只要和爹娘在一起。”林妙珊本想说人死不能复生,但又怕她听后会更加伤心,想了想便对骆天晴说道:“小妹你先睡会吧,醒来你爹娘就又出现了。”说完便用芊芊玉手对着骆天晴头上轻轻一抚,手上亮起了一片微弱炫光,骆天晴即刻缓缓合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林妙珊对净空说道:“此举无奈,望大师见谅。”净空道:“阿弥陀佛,林施主也是善意之举,老衲怎会介意。”林妙珊道:“多谢大师海涵,晚辈和师妹还要赶着去蓬莱碧游宫一趟,不知大师还要作何打算?”净空道:“老衲稍后要和弟子一起诵经做法,超度这些枉死冤魂。”林妙珊道:“大师功德无量,令天下敬仰,晚辈这就失陪了。”净空道:“施主慢走,老衲就不远送了。”
林妙珊与沈妙琪同声道:“晚辈告辞。”随后林妙珊抱起地上的骆天晴,与师妹一起御剑向东飞去。
众僧目送三人远去,听净空开口讲道:“众弟子各站一方位,随为师一同诵经做法,超度冤魂。”众弟子领命后围绕着村子四周盘膝而坐,随后跟着净空一起诵道:“慈因积善,誓救众生,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智慧音里,吉祥云中,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本尊地藏菩萨摩诃萨……。
待诵经完毕,净空又对弟子们提醒道:“阿弥陀佛,尔等回去后定要再诵经七七四十九日不可懈怠,也让这些冤魂早种佛缘免入恶道。”
众弟子同声应道:“弟子谨记。”
净空随后说道:“你们先退下,为师要施展红莲业火焚去冤魂肉身,使冤魂尽快摆脱枷锁重入轮回。”众弟子领命退开,净空本合在胸前的双手缓缓打开掌心朝上越过胸前,随后默默念了句佛号,只见净空掌心中突然出现了一朵娇艳的明火,净空将手掌向前一送,掌中的火焰便悠悠的向地上的尸体飘去,说来神奇,此火遇尸体便瞬间烧起,但尸体上却毫无烟雾,沾上火焰的尸体转瞬间便烧了个干净。
待诸事皆毕,众僧便随师父净空一起上了莲台,此时朱家兄弟依然像刚才一般浑浑噩噩仿佛忘了一切,也不见哭闹,迷迷糊糊便随着大小和尚一起远去。
“爹,娘,你们不要走,回来啊……快回来——啊!”小村外的山林深处,只听得一声惊恐大叫,躺在地上的骆天佑突然坐起,只见他满头大汗,大口喘气,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一场噩梦。”随后用手抹了把汗,却突然发现手上全是夹杂着汗水的鲜血,他抬头看了看四周才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起,不由得开始心慌意乱起来,他连忙爬起身来下了山朝着村子跑去,边跑边念叨着:“假的……都是假的……爹娘都还活着。”
骆天佑带着惊惧颤抖的心跑回村子,一看之下刚刚燃起的希望顷刻间又从新跌倒谷底,他急忙跑到村内,却发现父母包括全村人的尸体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残败不堪的村庄。他看到眼前景象心中念道:“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并非做梦,可为何爹娘的遗体都不见了?那我该怎么办?”
正在这惊慌迷乱之时却突然灵光一闪,嘴上叫道:“晴儿呢?不错,晴儿和朱有才、有金还在湖边,晴儿一定没事,我要赶紧去找她。”然后撒腿向湖边跑去,一边跑口中还不住大叫着骆天晴的名字。
待骆天佑跑到湖边,却哪里还有骆天晴的影子,对着四周大喊大叫也不见回应,心下自我安慰:“我妹妹一定没事,若不在这便是跟着有才和有金去了别处,我要再去别处找找。”想毕便向着当初经常练剑玩乐的地方跑去。
如此这般找了足足半个时辰,此时天色已暗,骆天佑将村子附近找遍也不见骆天晴和朱家兄弟的身影,顿时心灰意冷,在村子内一座塌了半边的屋子墙角一屁股坐下,将后背靠在墙上,喃喃道:“一定是我去追那坏人时候,晴儿回来找我不见就和有才、有金一起走了。”但随后又想道:“那为何村里人的遗体全都不见?”他自己若有所思了片刻自语道:“一定是还有活着的人跑到外面报了官,官府来人将遗体和晴儿三人全都带走了,听我爹爹说过死去的人要尽快埋掉,不然腐烂后会发生瘟疫。那就是官府的人将遗体拉去别处埋掉了。”想毕心中顿时大感安慰,决定明日一早便出了山去找骆天晴,尽管自己从未去过山外,但如今已经身不由己了,眼看现在天色已黑,只能凑活一个晚上,明日天亮便马上动身。
到了晚上骆天佑却翻来覆去睡不下,一方面思念父母心中悲痛,又因晚上蚊虫增多,直在耳畔嗡嗡作响,不时在身上叮上一口,闹得骆天佑大感其烦,心想以前夏日夜晚睡觉前娘亲都会在床边点上些驱蚊草,如今只能席地而眠,想到这里不由得摸了摸唯一戴在脖子上留下的玉石,又是黯然落泪。
骆天佑起身跑到自家处,扒了扒废墟揪出一个床单,披在身上裹了个全身就地卧下,半睡半醒间总算是熬过了一夜。
待天刚微亮,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在破屋底下搜出几个窝头,米饼干粮,还有一个竹筒做的水壶,在一个烂了多半的水缸里灌满了水,用那床单胡乱裹了起来系在背上,又在水缸里洗去脸上的血渍后,迈步向那唯一一条通向村外世间的小路走去。
骆天佑走累了便停,歇好了便走,如此行了多半日,顺着小路摸索间终于出了山来,此刻他放眼所及,皆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之地,一条宽直马路正踩在自身脚下,他登时觉得胸心为之一扩,稍显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消了不少。骆天佑沿着马路又走了多时,终于是在路上遇上了两个扛着锄头的老汉,他赶忙跑到两人跟前问话:“两位老伯打扰了,请问官府离这还有多远?”
其中一个略高的老汉答道:“你要找官府那要到五百里外的琅邪城中去。”另一个稍矮的老汉说道:“娃娃,你小小年纪怎么一个人出来?外面是很危险的。”骆天佑道:“我要去官府寻亲,去琅邪城该如何走?”
那略高的老汉啧啧赞赏道:“了不得!原来你家人在官府当差,要去琅邪城就沿着这条路走,可过了我们这个村之后有百里之地荒无人烟啊,我劝你还是回家去吧。”骆天佑道:“多谢老伯指引。”说完再无后话便急冲冲的向琅邪城方向而去。
骆天佑又走了一日,果真如那老汉所言,路上一片荒凉连个人家也没有,只有偶尔当空飞掠的鸟儿在啼鸣声中夹带来一阵微弱的凉风。此时他早已经将身上带的干粮和水吃的一干二净,现在是又饥又渴,直饿的腿脚发软。
正在这时,他却看到远处乍然惊现一户炊烟袅袅的人家,骆天佑心想着终于是有吃的了,顿时喜出望外的使上浑身力气跑了过去。
骆天佑来到这户人家门前向院内望去,看到挺大的院里胡乱堆放着几堆材草,西边墙角还有一个牛棚,牛棚内正有一头老黄牛摇着尾巴拍打着苍蝇,在正堂屋门口有一个大汉背对着自己劈材,于是朗声说道:“里面的大叔打扰了,我路过这里,肚中实在饿得厉害,恳请您给一些吃的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