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月上枝头,骆天佑爬上白天劲装青年落足的屋顶,扫清瓦上的积雪,铺上一层引火干草,随后躺在上面,将手枕在脑后,仰望着空寂深邃的星空。
只见皓月当空,明亮的月光铺洒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映射的满地白雪泛起碧幽的荧光。繁星璀璨,满天辰星好似欢愉的眼睛不停的对骆天佑眨现。
骆天佑怔怔若呆,心中生起了无数念头。
“我若是成为一颗天上的星星该有多好,这样就不用为尘世间的仇恨所烦恼。想来星星是没有思想的,没有思想自然就没有欢喜忧愁,只用高悬夜空,每晚与群星为伴,无忧无虑,闪烁自己的光芒。”
“常听娘亲说,月亮上住着美丽的嫦娥,我只当那是传说,虽然好奇得很,却从来没有羡慕向往过。但自从爹娘被坏人所害,我才知道原来世上是真有神仙的,说不定星星上也都住着神仙,又或者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就是一个神仙。”
“神仙不都是好的吗?那为何我爹娘遇到危险,被坏人害死的时候神仙却不来救?可怜我爹娘每年都会拜土地公公,灶王爷,观音菩萨,求神仙保佑富贵平安,但真的遇到危难之时,这些神仙却都冷漠的紧,一个都不出现。哼!我今后再也不会拜求神仙,与其求他们,还不如自己想办法的好。”
“可到现在也没找到晴儿和有才、有金,难道他们也遭到不测?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他们应该是不在琅邪城罢了,我该想办法出去找才是,可天下之大,又该上哪去找呢?世间险恶,晴儿他们毫无心机,天真良善,若遇到坏人该怎么办?”
“求神仙保佑晴儿和朱家兄弟还有阿珣一家都能平安无事。”
“呸!呸!呸!说好的不求神仙,神仙向来见死不见,求了也没用。”
“如今我这样的窘况,没书可看,谈何考状元做大官,更别提为爹娘报仇了。可即便是做了大官,官兵又怎么能抓住修仙成道的坏人,毕竟凡人又不会飞。两年来老牛哥毫无音讯,不知道现在修为恢复了没有,白天里遇到的劲装青年说是肯折节下交,看来不过是客气话罢了。”
骆天佑想了一阵,只觉得心乱头大,不愿再想。忽的一阵冷风袭来,天上又飘起了点点雪花,骆天佑冻得身子一颤,不由得紧了紧身上满是油污的破棉衣。他慢慢闭上双眼,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自己身上,嘴里发出一声婉转的叹息。
“哎——!”
“好孩子,你为何在此叹息啊?”
骆天佑本已心思放空,想要就此歇下,不料猛听身后有人说话,他大吃一惊,“扑腾”一下急忙起身转头望去,但见到说话的人,心中又大石落地,脸色变为和善,笑道:“咦,老爷爷,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天来酒馆吃酒,和蔼可亲的葛袍老叟。
葛袍老叟解释道:“我是看你白天被人欺负,一直放心不下,所以特来瞧瞧。”
骆天佑心头一热,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感激道:“多谢爷爷挂怀。”随后又问道:“屋顶这么高,外面又没有梯子,爷爷你是如何上来的?”问完心中转而想道:“这位老爷爷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到屋顶,看来也像年轻大哥一样飞上来的,这样的话老爷爷也不是凡人。”想毕,心中释然。
葛袍老叟却道:“我是踩在驴背上,慢慢爬上来的,还差些闪了我这老腰。”看骆天佑将信将疑,又道:“你若不信,朝下看看便知。”
骆天佑小心翼翼的走到屋檐处,驱开积雪,将脚阻在瓦沿上以防滑倒。只听葛袍老叟关切道:“小心些。”骆天佑道:“知道了。”低头向下看去,果不其然,一头体型匀称,精神奕奕的毛驴正在雪地里摇晃着尾巴,四蹄不时的抬起,似乎察觉到骆天佑看它,它竟然仰起头来,对着骆天佑眯着眼睛呲牙一笑,惊得骆天“啊呦”一声,一个踉跄坐倒在屋顶,心想:“这头毛驴跟老牛的模样挺像,难道也成精了?”他想了想,摇了摇头,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说道:“果然有头毛驴,不过也忒精明了,那它会不会说话?”
葛袍老叟摇头道:“它只会叫,不会说话,要是能开口说话,还不把人吓死了。”骆天佑嘟囔道:“我就认识一头老黄牛就会说话,而且还认我做了兄弟。”
老叟并不感到奇特,只是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骆天佑道:“我叫骆天佑,青竹山人士,还不知爷爷尊呼?”老叟抬起头来想了想,道:“我俗家姓李,你就叫我李爷爷吧。”骆天佑道:“是,李爷爷。”老叟道:“唉,乖孩子,告诉爷爷为何这么苦恼啊?”
骆天佑道:“我父母为人所害,又找不见妹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说着,悲从中来,顷刻间黯然泪下。
李老叟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徐徐道:“正所谓‘胸阔千愁似粟粒,心轻万事如鸿毛’,但你小小年纪自然做不到心淡如水,说说今后有何打算?”
骆天佑沉默良久,方道:“我不知道,父母的身影和仇人的模样,每日在我心中盘旋不散,我若不能报仇,也活不痛快。可坏人会飞,定然是厉害的紧,我纵是想报仇也无能为力。亏得老牛说过要帮我报仇,可这都两年了,依然没来寻我。”
李老叟默默点头,问道:“老牛是谁?”
骆天佑道:“老牛是我在来的路上遇难时救我的一头老黄牛,不过它会说话,说自己是南荒万妖门的八位妖王之一,现在没了修为,说要等到修为恢复后便来助我报仇。”
李老叟假已正色,奇道:“哦,有这等事?”他随后抓起一团干草,抖了抖草上的雪花,放在一旁坐了下来,蓦地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酒葫芦,仰面喝了一口,吟道:“好酒!好酒!”然后将酒葫芦递向骆天佑,道:“来,你也喝一口。”骆天佑摇头道:“我不会喝酒。”李老叟道:“喝一口无妨,这酒是好酒,喝了对你身心大有裨益。”骆天佑不再推让,接过葫芦轻轻啄了一口,他一口酒下肚,只觉一股辛辣直冲口鼻,不禁呛得咳嗽几声,随后一丝火辣但带有甘甜的清流顺着喉咙汩汩流下,直入肚中升起了丝丝暖意,最后,这股暖流在肚子中打了几个转,沉入丹田后才暖意渐消。
骆天佑道:“酒虽然辣的很,但喝下去后浑身都暖和。”李老叟哈哈一笑,道:“今日一口酒,日后百万金啊。”骆天佑不明其意,本欲询问,却听李老叟继续道:“闲来无事,你不防将前事细细说与我听。”
骆天佑也不隐瞒,坐在干草上开始说起,从如何父母被害,自己如何出来遇险,如何与老牛相识,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一直说到当上店小二安顿下来方止。
李老叟一直神色淡然,等到骆天佑说完,他忽然以充满睿智明亮的眼神咄咄盯着骆天佑的眼睛,宛若摄人心魄,李老叟徐徐问道:“孩子,你扪心自问,究竟是希望借他人之手,报得大仇,还是希望只靠自己来解决这起血海仇怨?”
骆天佑脸色一怔,暗自思量:“之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若真是借他人之手报仇,我当真能解脱吗?爹娘九泉之下可会瞑目?不……不会的,我应该自己报仇才是,这样才能尽的孝则。”想毕再不困惑,脱口道:“我要自己报仇,不用他人帮忙。”李老叟闻言微笑点头,却又听骆天佑道:“可是……可是我没什么本事,如何能报的了仇?”
李老叟道:“你年龄尚幼,本事自然可以慢慢学。”骆天佑道:“我本欲随我爹爹所愿,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已光大我骆家门楣,没想到此事已成枉然。”李老叟道:“事情已经发生,就该另寻出路,继续前行才是,毕竟有些事情,比如你的仇人,就非凡人可以左右了。”
骆天佑唏嘘道:“李爷爷,话是这样说,可我谁都不识,又哪里能学得本事?”李老叟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若有心,我可将你引入仙门,修习成仙问道的法门,这样一来,不紧将来大仇可报,你灵根聪慧,问得大道,修得长生也不再是天方夜谭。”
骆天佑听后,喜不自禁道:“要的,要的,只要能报仇,我是万分愿意。”
李老叟见他激动的神情,突然一声沉喝,徐徐道:“记住,不可因报仇之愿而修道,这样极易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扰乱身心,而坠入魔道,切记!切记!”
李老叟的一句话如同晨钟暮鼓,敲在骆天佑心神,他只觉得灵台豁然一清,适才欢愉激奋之心瞬间消失,转而平淡如水,不起波澜,他心中暗自惊异:“这李爷爷果然并非凡人,他肯帮我着实再好也没有了。”嘴上说道:“是,天佑记住了,今后修道中一定不被仇恨所牵,若问道有成,报仇自然水到渠成,急也急不来的。”
李老叟认可的点头,微笑道:“不错,你果然聪慧的紧,如此我也放心了。”
骆天佑暗想:“若不是你刚才一句话,使我放下杂念,我怎能想的起来这样回答你。”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只是问道:“李爷爷,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修道呢?”李老叟道:“此事稍后再议,我先问你,日间遇到的几人,你觉得他们人品如何?”
骆天佑不明就里,想了想道:“白天为我出头的身穿劲装的年轻大哥,品貌非凡,心地良善,一定是很好的人了,跟他一起的大汉,尽管凶了些,但性子应该不坏。”顿了顿,咬牙道:“最可恨的就是那身穿红衣服的女子和他师兄,真是蛮不讲理,随便动手打人,他俩心眼肯定坏的很。”
李老叟微微一笑,道:“若那帮你的年轻人现在有麻烦在身,你可愿去帮他?”骆天佑道:“他白天里救我性命,现在他有难的话,我自然要帮,可他这么厉害,又会有什么麻烦?”李老叟道:“在城外遇到了那红衣少女二人,说要对那年轻人不利。”骆天佑奇道:“爷爷你知道他在哪里?”李老叟应道:“在城外碰巧遇到过,说是抓什么天山雪狐,这当口应该还在。”骆天佑恍然道:“这就是了,事不宜迟,我们快快动身吧。”